第16章 不抵十两换的山参
雨淅沥了一夜，叶青棠就好睡了一夜。
昨天虽然没能上山找多几样吃的，但因着贺家早上送来的米面和前日剩的一只野山鸡，他们还是饱餐了一顿。
漏雨的西屋被褥还没能晾干，全家又挤在东屋的大通铺上，盖着马氏用装了炭火的篓子熏暖的被子，贺家几个叔之前帮忙砍了许多的柴禾，马氏见雨夜天冷，抱了好些来把大通铺的炕烧热，直暖到清晨。
马氏在灶房里生火烧水、和面，小言安在院子的积水坑里捞小虫玩的时候，叶青棠还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头散下的青丝在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肯起床。
以至于王衡摸着蒙蒙亮的天上门时，她全然不知。
“婶子，煮面呢？”
王衡推开没锁的门，如同原来那般熟络地直接进来，到灶房先给马氏打个招呼，就四处转想看叶青棠在不在。
自从王家成亲当日欺负了叶青棠，叫她当场把亲退了后，马氏就不待见王衡了，见他过来打招呼也不理，看到他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一个锅勺敲了过来。
“别看了，没煮你的，来做什么。”
马氏瞧着这坏小子还在兀自张望，走过去别开王衡，去到井边打了桶水，舀一瓢刷地冲洗锅勺。
哗——啦——
冲勺的水急流而过，扬起一个弧度直接溅到王衡脚边，把他逼退好几步。
马氏对蹲地上的小言安努了努嘴。
“去，把门关上，免得再有人随随便便就进来。”
王衡立马知道马氏不高兴了，这事他原本没想着叶青棠能不管不顾当场就退亲。
后边的事就更脱离他的掌控了，这不今天想着过来先稳一稳马氏，让她帮忙劝劝叶青棠。
“婶子，您这是恼我了，我该死，没能护好青棠，那天我真是躺床上下不来了，我娘跟二弟去迎的门，不知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从小您跟叔是看着我跟青棠长大的，您可得帮我，别叫青棠给那些外来的人给骗了，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
马氏不愿听他聒噪，直接打断，“你到底有什么事！”
王衡嘿嘿一笑，“婶子您知道我对青棠的心，定亲就给足了十两银子呐……”
“我全都还你！”
马氏再次打断王衡的话，不见平日里的温柔，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子，不顾王衡连连摆手，直接塞到他手里。
“这里九两多一些，剩下的过几日尽数给完你，别再来了。”
这十两银子，她花了一些给小言安抓了点药，是在青棠出门前两人说好的，如今王衡提起钱，马氏手里已不够十两，又不愿意动叶青棠赚回来的那些，一时又羞又愧，担心王衡揪着不放拖累了青棠。
“婶子，这、这、这可不成。”王衡见说不动马氏，脸上也渐渐收起了讨好的神色，改为计较。
“我这当初是给的足足十两啊。”
“要不这样，您看青棠如今也还恼着不肯见我，您劳累帮忙在青棠带回来的那口箱子里，找一找我那株野山参，这十两银子，就当我给青棠的买药钱了，成不？”
“当然，若是以后青棠想通了，还是愿遵叶叔的安排，我娶她就是，到时再另送十两银子过来给您……”
王衡话没说完，脚下已经挨了几扫帚，唉哟唉哟地跳起来。
马氏恼恨他上门来山参、山参、山参的，这拎不清的混子，她大女还不抵一个十两换的山参么！
气得马氏一扫帚一扫帚专挑漏在裤腿子外的脚踝扫，恨不能把人直接扫出门去，省得在这不说人话，还吵醒屋里睡着的青棠。
被窝里的叶青棠揉揉困顿的眼角，从被褥里探出头来，院子里的争执把她吵醒，又看到小延安跑回了屋里，惦着脚尖去够马氏放在桌子上的陶罐。
里头是一些零碎的家用钱，昨天她刚给马氏的。
“言安，外头在做什么？”
叶青棠刚问出声，就听到了王衡讨人嫌的声音，她翻着白眼从卷成圆筒的被子里钻出来，摸过自己的外衫迅速穿好。
骤冷的空气让被子里带出来的暖气都瞬间消散了，呼出口的尽是白汽。
“阿姐，我来找铜板还给王哥哥，阿娘先前买的药叫我给吃完了……”小言安眨巴着大眼睛，越说越小声，最后扁着嘴眼泪花花。
叶青棠吸溜着早春雨后的冷气，清醒得很快，这两日事多，差点忘了十两银子这茬。
她还没拾掇好自己，先伸手直接从罐子里掏了把铜板，递给小言安。
“去吧，没事儿，还给他，阿姐还能给挣。”
看着阿姐不惊不变的神色，小言安也跟着收了眼泪，攥紧了铜板噔噔噔地跑出去。
在小言安跑到王衡跟前，把手里的铜板悉数塞到他袖笼里时。
叶青棠一身清爽地出现在堂屋门口。
她抱臂看着被马氏扫帚扫腿狼狈后退的男人，小拇指撩了撩眼角，面无表情地冷声开口。
“数清楚了啊，一旦出门，概不负责。”
王衡边躲马氏的扫帚，边看着初醒的人儿，妍丽中带着点浓睡后的娇憨，正被打着也顾不上，心神微动，舔了舔嘴唇没忍住喊了声：“青棠——”
拖长的棠字旖旎婉转，不明就里叫人一听就遐想万分。
叶青棠被叫得有些恶心，再看他皱起的眉头和不住在马氏扫帚攻势下后退的瑟缩样儿，嫌弃道：“别叫我，早跟你说野山参没了，做什么还来烦我娘，讨打吗？”
“要不要我送你萧瑾同款伤腿，我看你昨天羡慕得很啊，不划拉两刀，躺床上下不来这种话，都没人信！”
叶青棠看着王衡跳跳停停，腿肚子上的几片薄纱布蹦开来飘飘荡荡，忍不住真想给他划几刀，成日拿这疤都掉了的伤口说事，臊不臊。
“哈哈哈哈哈……”
叶青棠操起镰刀，王衡往后一缩，墙头上突起一阵笑声。
阿栎趴在墙上露出个脑袋，听到瑾哥同款伤腿，没忍住大笑出声，见叶青棠看过来，咧着嘴笑眯眯地朝她摆摆手打招呼。
随后松开手跳了下去。
门口接着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门掩着没锁上，来人敲了门后略等了等，就推门进来了。
萧瑾把手里提着的篮子给了小言安，微微勾起的唇角显然心情极好，他一眼就看到叶青棠左脸颊靠近耳朵处，有一道微红的压痕，眼睛也润润亮亮的，显然才睡醒，且睡得不错。
“叶姑娘，今日还要劳烦你给看看腿，昨夜雨大沾了水，不知有无不妥。”
萧瑾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手背在身后，眼睛也乖乖地只看向叶青棠前边一点点的地上，连多瞟一眼院子也没有。
跟咋呼乱跳的王衡简直是鲜明的对比，过来看腿伤还提了一篮子吃的，就连马氏也不好意思在这样好看又懂礼数的孩子面前继续动粗，慢慢收起扫帚，开始注意起他来。
叶青棠看向萧瑾的腿，纱布上果然有一圈边缘泛黄的印子，正对着受伤的位置，忙弯下腰去查看。
小言安也丢下王衡去给好看的瘸腿大哥哥搬椅子。
王衡突遭冷落，就连打骂也得不到了，心一空，迁怒这个回回一出现都把自己风头盖过去的外来户。
长得好看了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