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千重白往事
“得了吧，就你？”江夜轻笑了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到晚上就要死要活的，掉个悬崖就被吓得腿软了……”
正说着，楚慕真忽的捂住了她的嘴。
“多好的美人偏偏长了张嘴，真是可惜了，唉……”
江夜眉头一皱，突然将他给丢了下来。
“自己下来走！”
江夜和楚慕真先是去城外陈星辞扎营的地方看了一眼，军队早已经离开，而后便进城寻找千重白，但连续找了两个时辰，都没能发现他的身影。
江夜不由得皱起了眉来。
“说好是收了钱来保护我的，结果我有事的时候连他的影子都看不着，得想个办法把他工资扣光。”
楚慕真在旁轻笑了声：“跟我走吧，我兴许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闻言，江夜疑惑地看着他。
城北木屋。
屋子后面是一个简单的坟包，坟前竖立着一块石碑。
先师，古尘圣僧之墓。
千重白坐在墓前，手中的酒只剩下了半壶，喝得他脸颊绯红，眼眶通红。
两人来到此处时，看到的便是他浑浑噩噩的这番场面。
“千重白，你怎么在这里？”江夜问道。
千重白并未注意到他们过来，在江夜开口说话的时候才看了过去，语气淡漠。
“奥，你们来了。”
江夜的目光从他手里的酒和前方的坟上看过，静默片刻后又问道：“怎么了？”
“古尘圣僧，”楚慕真的目光向着碑文看去，也在千重白的身旁席地而坐，“倒是没有想过，万佛寺的古尘圣僧竟然葬在这个地方。”
见此，江夜也坐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一位神游境的高手时，江湖上人人猜测有可能第一个进入神游境的，有三人，青竹观的洛元秋、万佛寺的古尘圣僧，还有……当时还是都指挥使的先皇。”
楚慕真同她缓缓解释着。
“大靖人才济济，而璃火国那边的神游境，便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子桑芜，他们自然是心急，当年洛元秋一夜入神游后，第一时间便是前往了璃火，要跟那子桑芜分个高下，子桑芜应战了，结果他输得很难看，这口气咽不下来，却又听说万佛寺的古尘圣僧也快要突破神游境，这消息传了出去，不光是子桑氏，整个璃火都慌了。”
“于是他们便派出了一位美人，名为阮若影，偷偷潜入了这里，意欲引诱古尘圣僧破戒。”
听到这里，江夜已经皱起了眉头。
真下流。
“古尘圣僧心性坚定，自然没有让那妖女得逞，于是她便改用了别的办法。”
“因古尘圣僧有一徒儿，自小便养在膝下，又将自己一身的本事毫无保留地全都传授给了他，形如亲父子一般，那妖女便设计陷害古尘圣僧，声称那徒儿其实是她与古尘的私生子，又伪造证据，几乎坐实了古尘的罪名，就这样，古尘被迫带着那徒儿离开了万佛寺。”
“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随着楚慕真的声音，千重白的思绪也突然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
本该是庄严肃穆的佛寺，那日却充盈着人们的戾气。
“这真是古尘圣僧跟那个女人的孩子？”
“真是个野种啊……”
“想不到像古尘圣僧这样的人竟也会破戒。”
“平日里看着那样正经。”
“上欺瞒佛祖，下欺瞒信众，简直不配为人！”
四周嘈杂刺耳的声音环绕着那站在中央的僧人，他一袭袈裟被剥去，便固执地穿上一身素白衣袍，以此来证明自己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佛祖的事情。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着一身华丽袈裟的，昔日师弟。
古泉紧紧皱着眉，看向那跪在自己脚边哭喊着的小和尚。
“师叔，师叔，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师傅吗？他从来都没有破过戒，从来都没有！”
“师傅跟那个女施主没有半点关系啊！”
“师叔，不要赶我们出去……”
“师傅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万佛寺的事情，你们都冤枉师傅了——”
古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向着站在前方的白衣僧人看去。
想到自己昔日里最敬佩的人，一直以来都戴着面具欺骗着他，欺骗着世人，古泉的声音便冷厉了几分。
“证据确凿。”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时候的古泉还不知道，那年古尘执拗地站在万佛寺中迟迟不肯离去，便是在等自己师弟的一句话。
自年幼入寺起，他与师弟同吃同住，共同念经，待稍稍年长些，便共同处理寺内的事务。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误会了他也无妨，因他知道，师弟向来是最了解自己的，他一定会相信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可当古泉的这句话落下时，便彻底摧毁了古尘心中的高墙。
数十年的苦修，毁于一旦。
一颗至真至善的佛心，扛不住漫天泼来的脏水。
“重白，回来吧。”只刹那间，古尘的声音便苍老了许多。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哭得双眼红肿的千重白身体猛然一颤。
他在无数谩骂声中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朝着白衣僧人走去。
“师傅……”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委屈的哭腔，而白衣僧人只是伸出了手来，牵住了他。
不发一言，转身向着万佛寺外走去。
出了这寺门，可就再不是万佛寺的僧人了。
出了这寺门，他也不再是那德高望重的圣僧了。
他变成了罪人、骗子，受万人唾弃。
他的功力不再精进，心病缠身。
他的余生都在这一间破旧的木屋中度过。
那一日，在千重白眼中如同神佛般的师尊突然跌落凡尘，变成了人世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孱弱老人。
他恨这世上所有无知蠢笨的人，恨那阮若影，恨万佛寺。
“很多年后，阮若影和璃火国的人一同出现，她的身份秘密这才揭开，当年的真相也由那妖女亲口说出，当成了嘲讽万佛寺那群和尚的笑谈，世人渐渐明白了过来，当年他们误会了一位圣人，冤枉了一位至真至善的圣僧，可那时候，圣僧已经亡故，他的一切都销声匿迹，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