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生杀
是昨日里对江夜有非分之想的山寨少当家。
他只找到六儿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但无厄的眸光还是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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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啊——”
一声男人的惨叫从院中响起，正打坐压制内功的无厄被惊醒，立刻出了门去。
只见院中的那位少当家此刻正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在他的前面正站着已经抬起右脚来的江夜。
右腿之上隐约有气机流动。
这一脚跺在少当家身上，能活下来就算是命大。
“江夜！”
眼看这一脚就要落在精瘦男人的身上了，他忙冲过去，从后面拉住了江夜。
江夜被迫一脚踹空，不由转过头来瞪着他：“你拦我干嘛？”
“你会把他打死的！”无厄压低声音说道。
“死就死了，一个土匪你可怜他做什么！”
“我不是在可怜他，只是不想你沾染上杀孽，”无厄轻蹙着眉，“血光一开，再难回头，你才刚从哑山中出来，刚刚接触这江湖，洛前辈又如此看重你，你的往后该当一路生花，而不是踩在尸体上，走在血海中。”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世间许多人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机会，可你有。”
江夜也恍然愣住了。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他这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刚从哑山中走出的不谙世事的姑娘了。
但他所说的这些，什么一路生花，什么选择未来的机会，自己从没拥有过。
血光已开，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江夜定了定心神，继而又抬起一脚，朝那少当家的踹去。
见她仍不听，无厄也冷着一张脸，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你干什么，混蛋道士！赶快放我下来，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杀道士扣光一辈子功德！”
无厄到了屋中后，这才把江夜放了下来，看着她气得有点红的脸，抿了抿唇。
“我出去处理这个人，你别乱跑，也别出去下毒。”
江夜瞪着眼前这人，只见无厄又转身到了院中，扛起了昏厥的少当家便离开了。
“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多杀一个又能怎样。”
江夜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低声喃喃着。
气还未消，江夜关上了门，把桌子凳子都堵在门前。
“要是这个世界上也有丧尸，最先死的肯定是这群烂好心的道士。”
【有道理，因为这些道士一定会挡在普通人身前。】
月色淡凉。
无厄扛着那精瘦男人走在路上，黑夜中从四面八方聚来十数个暗卫，有人忙从他肩上将那少当家的给卸了下来。
“拿坛酒来。”无厄冷声道，眼底闪过寒芒。
能够惹得江夜生那么大的气，想必这男人也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夜风当中带着肃杀之气。
无厄最后停在了一条河前。
“天高皇帝远，”他轻笑一声，嗓音中却暗含着冷意，“前朝之时，奕京之外，青竹观和万佛寺目光所不及之处，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拿起兵刃便成了匪，压得住民，压不住军，如今大靖已开国二十一年，朝廷已有余力，也是时候清洗一番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了，先拿黑虎寨开刀吧。”
“是。”
暗卫之中，有一人飞出了黑虎寨。
在无厄的命令下，暗卫将这少当家的丢在了地上，下半身则全都浸泡在了河里。
酒已经取来了，无厄揭开了坛盖，将酒倾倒在精瘦男人身上，整个上身都浸湿了。
“人无长幼贵贱，”无厄半蹲在那仍昏迷不醒的人之前，又将空空如也的酒坛搁置在一旁，轻叹了声，“皆天之臣也。”
末了，转身返回，身穿黑衣的护卫也各自隐入了黑夜。
待返回了木屋，看到屋内亮着烛火，靠床的窗纸上倒映着江夜的影子，方才松了口气，可走过去推门的时候才发现，房门已经被挡住了。
无厄愣神片刻。
看来生了不小的气。
也罢，好在今日内功反噬的不算厉害，在哪里休息都行。
屋中，江夜坐在床上，手肘抵在曲起的膝盖上，撑着下巴想事情。
她回想起了从前。
地下训练场，那个将她带回去的女人，看着她在那一地鲜血的擂台上慢慢绞死自己的对手，满意地笑着，特意放下自己手中的红酒杯来为她鼓掌。
“江夜，你不愧是我培养的最强武器。”
【混蛋道士回来咯。】
江夜的思绪缓缓收回。
外面的无厄走到了窗边，目光看向窗纸上映出的女子身影，轻声开口道：“你……还在生气吗？”
闻声，江夜也偏了偏头。
他像是靠在窗边，月光投映下，也有浅浅的影子洒在纸上。
“我生什么气，反正天生跟道士合不来，”江夜淡淡说道：“大不了往后再见了道士，我躲着走。”
“别别别，可别因为贫道一个人，败坏了所有道士的风评。”
屋内的人没有说话，无厄低头，静静看着窗纸上的影子，嗓音平静下来。
“你以前，杀过人吗？”
无厄的问话，令坐在床上的江夜身形一抖。
不知怎的，呼吸局促起来，胸口起起伏伏。
许久后，她才冷着声音开口：“杀过。”
屋外，无厄的目光投入了那漆黑的夜空。
如他所想的那般，正因为是踏着人命一路走过来的，她才能如此平静地做出生杀予夺的决定。
“所以，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别的选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浪费。”江夜的声音又传来。
“怎么会是浪费，你又不是那穷凶极恶之人，”无厄缓缓说道：“洛前辈说你性子虽莽，但心地是好的，石泉县中被追杀的时候，你用毒蛊救我，这一路来总是说我这个道士烦人，可也没真狠心地丢下……同行之时，让伤者坐在马车中，自己则独自驾车。”
他又看向了窗纸上的剪影：“说起来，贫道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女子，虽刚从哑山那个世外之地出来，初入江湖，却可以将一切事情都做得很好。”
“照你这么说，我还算个好人了。”江夜放下了胳膊来，环在膝盖上。
低垂的睫毛在浮动的烛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影子。
“可养我的人把我当做杀人的刀剑，我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