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最后的托付
洛元秋和无厄皆是脸色巨变。
她看起来什么都没注意，但其实什么都注意到了！
“我猜错了吗？”见两人都沉默，江夜又说道：“这其实就是路上遇到的一个道士，我欠了他点钱。”
“啊，欠了多少钱啊，贫道来替你还。”洛元秋缓缓说道。
“不不不，其实也没多少，不用还了。”无厄忙道。
“要的要的，要还的……”
看两人在那边相互推脱着，江夜便直接走到了一旁，给千重白把脉。
此刻的千重白也疑惑着，因为根据江夜方才描述的衣上竹叶，这小道士定然也是出自青竹观。
不过青竹观中的道士有那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洛元秋的，更何况他现在容颜大改，就算见过，也未必认得出来。
给千重白把脉一番，江夜又看了看没剩多少的药材，说道：“得再去买些药材回来了。”
“应当不用了吧，咱们今日便能够到紫羽山庄。”千重白说道。
江夜愣神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出去买药材。
若这些药材能够让洛前辈多活一刻，那也是好的。
见她决定了，千重白又忙跟上去：“我同你一块去。”
他得看着点江夜，省得又在去买药的路上出什么差错，虽然这里已经是紫羽山庄的地界了。
待这二人离开后，充满了浓重药香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年轻的道士突然跪了下来。
“师父……”
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见洛元秋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攥紧了。
或许，洛元秋离开青竹观，也正是不想让青竹观的道士们看到他这副模样吧。
洛元秋垂眸，看着那跪在身前的徒弟，不由笑道：“为师还记得你刚刚进入青竹观时的模样，只有三岁，虽是聪慧过人却一直都病恹恹的，故而给你起了道号为无厄，无灾无厄，逍遥长乐。”
“今日，看到你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眼前，贫道这心结，也了却了。”
“徒儿能有今日，只因师父舍命相救，今生所欠，来世定当偿还。”无厄重重地磕下了头来，“师父若是想去紫羽山庄，可否让徒儿来送您最后一程？”
“无厄，你不欠为师什么。”洛元秋站了起来，弯身将他扶起，“来同师父说说，你是怎样结识了江夜那丫头的？”
无厄抬起了头，眼眶已红了半圈。
如实将自己安排人调查集英会的武功路数，却因江夜的失误闯入引出了“结盟”一事的事情来，只可惜自己跟了江夜这么多天，都没能从她口中套出半点消息。
“江夜这丫头，有时候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她心不坏，不告诉你这些，是怕将你也牵扯进来，招致杀身之祸，”洛元秋缓缓说道，“这次的情况，就算你未曾注意到，为师也会想办法传消息给你。”
“当日之事，其实是那集英会派来的毛头小子认错了人，错把江夜当成了接头人，这丫头虽然运气不行，但人可不傻，知道这下惹上了大麻烦，便先与那集英会的小子周旋一番，回来后立刻想出了分开走的法子，你当时只看到那集英会的人与她同行，自然不知道她其实是被认错了的。”
“找接头人这种事情，怎会轻易认错？”
“只因对方要找的接头人，也是个用毒高手。”
话落，无厄瞬间便想到了什么。
“希庭是紫羽山庄的势力范围，集英会不远千里，从北至南来到希庭与人会面，这接头之人的能力又和紫羽山庄的弟子能力相同，擅用毒术，如若集英会结盟的另一方不是紫羽山庄，便只有另一种可能，若被发现，他们可以顺势将此事嫁祸到紫羽山庄头上。”
听着他的这段分析，洛元秋默默点头，无奈地叹息道：“江湖之中，紫羽山庄虽然一直都保持着中立，但苗庄主绝不是不顾大局的人，贫道可以为她作保。”
无厄也轻呼出一口气：“徒儿自然知道，师母她心中有大义……”
“咳咳咳咳——”
无厄抬头，看着洛元秋那莫名红起来的脸。
一大把年纪了还脸红。
“紫羽山庄的弟子们虽养毒蛊，却从未做过害人之事，”无厄又默默说道，“徒儿会将这件事情查清楚，集英会要结盟的另一方究竟是什么势力，为何要嫁祸给紫羽山庄，师父可以放心。”
洛元秋也定了定心神：“有你这一诺，为师也能安心离开了。”
无厄喉间一哽：“师父……”
“不必感到可惜，也不必自责，”洛元秋坦然一笑：“为师干干净净来，自然也是干干净净地去，来时无牵挂，去时无念想，唯一觉得可惜的，当是江夜那孩子。”
“为师低估了那孩子的天赋，原想在哑山的时候将轻风步那最后一招要诀‘听风’也传授于她，但那孩子不贪多，又偏爱闷头搞研究，便一直没能完成此事。”
“既然你机缘巧合之下与她相识，那便代为师，找机会将这最后一招‘听风’教会她吧。”
无厄低头：“徒儿记下了。”
洛元秋长舒出一口气。
他抬手，皮肤已如枯败萧条的树木。
轻轻拍去年轻道士肩上的尘埃。
“慕真啊，为师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暖黄的光洒在年轻道士的身上，那凤眸前被一层水雾隔开，他看着眼前的老者，看不真切，似乎见到了当年那牵着他的手，带他跨过高高门槛的青衣道士。
“来，给道祖敬香。”
“入我道门，此后便是我洛元秋的弟子。”
“为师定当竭尽全力教你。”
“无灾无厄，逍遥长乐。”
“你的病会好的，师父跟你保证。”
如今他已及弱冠，而当年牵他手的道士却青春不再。
他的病，真的好了。
忽然间，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无厄心中一慌，忙去扶他：“师父你这是作甚，徒儿如何受得起……”
洛元秋推开了他的手，表情释然。
“此一跪，不作师徒之情，以全君臣之礼。”
“你受得起。”
“这天下苍生，往后便托付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