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思
灯火璀璨的宴会大厅里,前方是一个小舞台,下面并列四排,一共二十八张大圆桌。
宾客都已经就位,在朱倩代表朱丽华致辞,尹钦代表余承致辞之后,舞台上,余承一家就位。
坐在最前方的朱丽华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余承坐在一架古琴前面,余幼薇弹奏古筝,余阳吹奏长箫,最小的余旭,面前也摆着几面鼓。
大明早在五十年前,席宴规制就有了颠覆性的变化,宴会时候助兴的乐团就流行起来了。
近些年,东洲这边的王府因为不能干政,更是将各种礼仪捡了起来。
如今,不管大小宴会,都习惯性以主人一家的演奏开场。
原本只是下等人的音律,在大明重新以六艺为基础教育之后,每人都要最少掌握一门乐器。
上行下效的风气,让大明人人精通音律,有些人,甚至精通十几种乐器。
随着掌控节奏的余旭的鼓声响起,长箫悠扬,好似来自内心深处的低沉旋律声声入耳。
随后是淳厚优美的古筝,音色悦耳的琵琶声响起。
似乎听不到低沉的古琴声,可是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含蓄而深沉,古朴而典雅的古琴声,是所有旋律的基石。
这是一曲大明深为广传的乐曲渔舟唱晚,悠扬婉转的旋律吸引住了每个人,两百多人的大厅,这一刻连一丝杂音都没有。
即使没有陶醉在音律中的孩童,这一刻也知道不能发出声音。
二十八张桌子,今天只坐了十六桌。所以后面的桌子被屏风挡了起来。
周北的身份,坐在第三排的靠边圆桌上,跟他作伴的,有郡王府的子弟,还有三河城一些权贵的子弟。
坐在周北左手边的是大理寺正潘奎之子潘玉,大理寺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的法院,大理寺正是州府一级的最高官员。
他们与都察院(纪委,检察院),刑部(公安局)统属律政部,与知府他们这些民政机构针锋相对。
他们的品级与知府同级,但是知府管不到他们,而他们,对同级别的知府却有弹劾,甚至抓捕的权力。
只要获得议会与通政司两方的支持,无论是知府还是其他官员,都有扣押待审的权力。
当然,一般情况下,想要抓捕同级别官员,需要更高一级的授权。
潘玉比周北大了十岁,如今是个两人虽然相识,但仅仅是点头之交。
坐在右手边的韩嵩与周北最熟悉,他今年十八岁,是三河府府丞韩斌之子,如今在三河城读高三,八月入学,周北就要跟他做同窗。
除了他们两个,这一桌的人,大多都比周北年长,像周北这样还没有进入官场的年轻人,并不会被他们重视。
不过周北威名显赫,在三河府可以算是一个名人,毕竟,十六岁就杀死就个匪徒的年轻人并不会多。
所以,这一桌哪怕周北的家世身份最低,却没有人小觑他。
舞台上音乐声渐息,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随后朱丽华代表全家欢迎致辞,宴会正式开始。
坐在周北对面上首位的是韩州郡府兵指挥使于让之子于辉之,他虽然出身国防部系统,却是文官,如今在三河府下辖一个小镇任镇长。
这一桌,也属他不仅家世高,自己的地位也最高。
大明官职原本只有七品,每一品两级,共十四级。
不过在正统三十二年,大明官职改革,取消了吏员,也取消了科考,分成了九品十八级。
学子大学毕业后,经过官员考核,最高能入品正九品,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的副科级办事员。
而镇长,是正八品官员。
在大明官员改革之后,没有了状元,官员专业化,并且由县下乡。
靠读书,是不可能中举之后就能封官七品,甚至六品的。
对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三十岁之前能做到镇长,已经很出色了。
鼓掌之时,他跟周北使了个眼色笑道:“在恒,那位唐王府三王子,方才的注意力可一直在你身上。幼薇娘子钟灵毓秀,想要娶回家,还需努力啊。”
周北当然知道方才唐王府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笑道:“路漫漫兮其修远……让瀚之兄见笑了。”
左手边潘玉笑道:“幼薇小娘子乃我三河府蒂秀之花,不当便宜外人,在恒可要为我薛州男儿争光。”
大明东洲没有外敌,各州郡之间虽然和平,但是竞争却强,地域观念如今深入人心。
他们支持周北,诋毁唐王府的人,也是政治正确。
不过,他们之间没有私交,也就是嘴上说说,凑个热闹而已。
晚宴正式开始,男人十二桌,女人四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女人那边,第一桌以朱丽华为首,身边坐的是两个郡王妃,几位县主,幼薇坐在下首作陪。
每一桌有一个女佣服务,虽然看似杂乱,却井井有条。
虽然看不到周北,可是朱丽华已经知道了他与朱云松的对话,心里计较了起来。
正如周北所言,他的筹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的,所有人也知道。
他想依靠幼薇晋升到勋贵阶级,筹码是幼薇的心,还有他手里的四十万银币,几十项技术专利。
如果这个条件给任何一方,那一方都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换做不是幼薇,哪怕是现在薛王府的郡主们,她父兄也会同意。
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亲王,加上世子,王妃,小郡主,小郡王们,一年常例就有十万银币左右。
靠免税田,一年的收入也有一万银币以上。
但是亲王府家大业大,也要撑着脸面,一年下来,手里落不到多少银子。
四十万银币的现金,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幼薇虽然美丽动人,可是跟这笔巨额财富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若不是她跟周北青梅竹马,周北想要借她成婚提升阶级,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耗费这么大一笔银子来娶亲。
唐王府当然也也分得清现实,不要说一个根本不喜欢朱立清的娘子,就是跟朱立清爱的死去活来,他们也能拆开。
现在最大的纠结就是,周北的财富,如何分配的问题。
朱丽华当然也眼红这笔财富,郡主府里,她一年常例一万银币,身为郡主,她的子女还能获得一世常例,不过相比她,就要少的多。
即使加上田地收入,余承一年的六千银币薪俸,也刚过两万。
若不是护卫由朝廷发俸,这个家还要入不敷出。
她掌管了三河城慈善总会,每年有一万到两万银币的预算,募捐也有十万银币左右。
可是这笔钱,她只有划拨权,根本不会过她的手,她也不敢贪污,因小失大。
她想利用周北的爱,把幼薇奇货可居,捞取这笔财富为以后奠基,可是面对的竞争者并不少。
若一不小心,鸡飞蛋打,后悔也来不及了。
更主要的是,周北这个小混蛋并不好掌控,到今天,她都不知道他的深浅。
她是很欣赏周北这个年轻人的,才十九岁,如今就有数十万贯家财,未来那些专利,还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更何况,年纪轻轻就这么多发明,以后还有几十年呢,说不定,他也能像真理教教宗达芬奇一样,发明几千个专利,富可敌国。
可是他不受管这一点,很是让她生气,必须要好好敲打一番,让他碰碰壁。
主要是现在还没有公开的计划,她必须要掺和一把,这需要大笔的银钱。
朱丽华与同席贵妇谈笑风生,举重若轻地掌管了气氛,可是一顿饭吃的食不甘味。
散席之后,她如往常一样款待女宾,闲叙一阵,等到十点的时候,开始送客。
周北饭后也陪着一帮三河城的二代沟通了一会儿感情,无论是各地风波,还是足球联赛,总有话题可以聊。
这个过程中,没有跟任何唐王府的人接触。
十点钟开始送客,身份高的人先走,身份低的人只能先送贵宾,最后走。
周北被多人注意,一直没有找到跟幼薇接触的机会。
一辆辆车开走,原本热闹的庭院也稀疏了起来。
“爹,我们回去吧……”
周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与几个同事告别,又跟朱丽华和余承告辞,父子两人也没有开车,沿着主路向外走。
“今日你跟朱立清谈的如何?”
周北将他跟朱立清谈话重复了一遍,摇头道:“朱立清也不傻,他看的很清楚,我的筹码足够,问题是能落到他手里的,肯定不会多。哪怕为了多捞一点好处,他也不会轻易松口。”
周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郡主府主楼,又回身继续向前走叹道:“别以为我们把筹码一下子丢出去,就能省了麻烦,烦心的事多着呢!你跟幼薇娘子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婚事了。
若我预测没错,不管是唐王府,还是朱立清,都会吊着所有人,让三河府与唐州郡先谈,我们现在唯一能占据主动的,就是专利授权的否决权。”
周铎是第五拖拉机厂的总工,一开始申请的专利,主要是第五拖拉机厂申请,他只占了少量个人权益。
周北之前申请专利,为了省事,也为了跟大厂公平谈判,跟第五拖拉机厂签订了代理授权书。
一切由第五拖拉机厂代理谈判,他们跟对方享受更优惠的代价。
周北如果不同意授权的收益,拥有否决权,现在这个否决权,是他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