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把她丢了
侯府正院,侯夫人侧身倚靠床头,双眼无神,呆呆望着窗外一棵石榴树。石榴树叶子泛黄,有脱落的迹象,倒是有几只大石榴沉甸甸地压着枝头,自那石榴结果,她便吩咐下人们不许摘,留着成熟的那天,表小姐亲自摘,摘她最喜欢的,最好看的那一个。
如今石榴快挂不住了,摘石榴的人却…… 想到这儿,侯夫人又抹起了眼泪,胸口堵着大石头一般地难受,想起那日小姑娘给侯府解围,招惹了狼心狗肺的关家,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您要爱惜身子……” 进来送药的丫鬟扶侯夫人坐直,用小汤匙喂安神助眠的汤药,这时金橘推门而入,跑得急了,连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松散。
“侯夫人,您看,揽月轩送来的。”
金橘双手托着一个正方形木盒,木盒中躺着一张字条,上写:公主健在,哭丧大不敬!
字迹俊逸有力,言辞生硬疏离,聪明如侯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字条出自谁人之手。国师,国师总不会说瞎话哄她一个老婆子开心,那公主,真的还活着!
没想到,侯夫人接了揽月轩的木盒,哭得更厉害了。痛快地大哭一场,安神汤放冷了,丫鬟做不了主,用眼神询问金橘怎么处理,金橘手指戳戳小丫鬟的脑门儿,笑她傻丫头。安神汤可以直接倒了,没看侯夫人把心里的郁气哭走了,如今眉眼舒展开来,那苦苦的安神汤,用不上啦!
姜霆之等人回侯府报信,稍作休整,再度出发寻找公主,这次的目标是双峰山下的长临江。
临江郡城门外十里亭,卫国公世子爷谭鸿,领兵一万,就地驻扎休整,稍后入城。
离京七日,剿匪军越杀越勇,每清除一窝土匪,谭将军都会把土匪存下的银钱半数充公,给顺贤帝报账,另半数分给当地贫苦百姓,再自掏腰包,用国公府的银子给大伙儿买酒买肉,出手大方,不愧是京城世家大族出身。渐渐的,军中流行这样一个说法:跟着谭将军办差,比考上武状元还得意呢。
这下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临江郡,大军休整,谭鸿却并不下马,用力仰头往城门方向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大梁有规矩,除非前线开战,战事吃紧,其余时候,所有朝廷大批人马途径有本地驻军的城池或郡县,一律不许直接进城,要在城门十里外驻扎,给当地驻军传信,再由驻军开城门,否则视为造反,一律不得进城。听闻这规矩是为了防止偏远地区和京城沟通不畅,恐有人假传圣旨,借通行之名行造反之事。
谭鸿现在眼巴巴等的,就是临江郡驻军的迎接,等不来驻军,他就是再着急与小公主重逢,也不能进城,进城,就是大乱子,卫国公府也摆不平的乱子。
从正午一直等到未时一刻,还不见有人来,谭鸿两道浓眉紧锁,眼里的烦躁呼之欲出,像是烧着两簇火苗,看谁谁头皮发紧。
这未免也太慢了,他们此刻距离城门不过十里,怎么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消息?
不行,再等下去除了折磨自己没半点用处,谭鸿叫来副将,命他与大军原地待命,谭鸿要以私人名义,单骑进城,一探究竟。甩下大军,就不算坏了规矩,况且他身份高贵,得顺贤帝器重,不怕一两次的意气用事!
安顿好属下,小将军长腿一踢马腹,一人一马,转眼就跑远了。
进城不算困难,卫国公府的令牌亮出,守城官立马低眉顺眼地上前主动牵马,谭鸿不和他一般见识,也懒得跟他们说话,一心想着进了城先去采访临江侯府,见他想见的人。
进了城门没走多远,谭鸿看到了之前派来进城传信驻军的兵丁,嘿,这小子居然还在这儿转悠,让他和大军在城外干等,吃了豹子胆了?
催马上前,谭小将军一脚踹在传信兵肩头,怒气冲冲地教训:“好小子!城内有什么勾着你?公务都忘了?!”
小兵抬头一看是自家将军,委屈地鼻子尖儿泛红,哭诉道:“谭将军饶命,不是属下渎职怠慢,是临江郡,临江郡乱套了,许进不许出!属下去找驻军,驻军说没空搭理我,让我找地儿等着。将军,他们欺负人。”
有这事儿?谭鸿暴脾气上来,越想越气,临江郡驻军好大威风,给他使下马威,当他谭鸿是泥捏的纸糊的?!
“错怪你了,跟我走!咱找驻军算账去!”
有谭将军这句话,传信小兵找回了主心骨,眉飞色舞地点头上马,跟在谭鸿身后,趾高气扬,威风八面,把狐假虎威的样子展现出十成。
驻军统领郝勇,此刻尚不知,有京城小霸王气势汹汹来找他算账,国师大人刚刚向他要人,沿长临江仔细搜寻,他正在驻军营地,忙着运兵遣将,分配人手。
长临江可不是什么小河沟,整条江贯穿三郡,最南边汇入大海,支流众多,水系复杂。就算光搜临江郡境内这一段,也要一万驻军找上几天。郝勇想想就头大,这差事,神仙下凡也办不好,那国师又不是个好糊弄的,轻易交不了差,真真棘手。
“报告统领,有京城来的将军和他的人马要进城,您看,几时出迎?”
“迎什么迎?没空!” 郝勇没好气儿地粗声回答。他这儿都火烧眉毛了,京城的少爷兵添什么乱!在大梁,国师的指示和圣旨没分别,甚至陛下都乐意听国师的,自己现在受国师直接指挥,不怕怠慢个把的将军,让他们在城外慢慢儿等吧!
驻军分十个小队集结完毕,郝统领站在队伍最右侧,和部下们一起听国师训话。
“五岁女童,乌发紫眸,给我找!”
国师话不多,底下的人听后,琢磨片刻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明白得有快有慢,应答时也就稀稀拉拉的不整齐。
听得强迫症国师大人挠心挠肺得不好受,姜霆之攥攥拳头,又沉声重复一遍:“五岁女童,乌发紫眸,找到她!”
“是!” 这次底下的应答声整齐划一,只不过应答声未落,一道年轻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营地大门处响起,还带着些许颤音。
“你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