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银钱动人心
这回周钧长了心眼儿,打马快走几步,绕到姜霆之一侧,主动开口告知郝勇他们的身份,并让驻军汇报当前进展。
事实证明周钧的作法有道理,姜霆之此刻满心装的都是他家徒儿,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人的感受,若是驻军首领出言不逊,惹恼本就在爆发边缘的国师大人,两方争执起来,反倒耽误时间。
郝勇自然听过国师的威名,他们这辈人之前也许对国师略有不服,但归根到底是因为年轻,没亲眼见识过。姜霆之北地一战封神,军中各部口耳相传,如今已然再无人敢质疑。
“末将临江郡驻军统领郝勇,参见国师大人。”
姜霆之心道:我管你好勇好怂,爱叫什么叫什么,速速汇报有关我家徒儿的线索!
郝勇弯腰拱手,见那位国师大人并没什么反应,很识趣地接着说:“禀大人,西市排查过半,尚未找到有人看清歹人身型相貌,据查当时有牛发狂,末将觉得蹊跷,便令人寻找,那牛车,找是找到了,但赶车人不知去向,牛也已然被宰,目前兽医正在查验。”
“一头死牛,有什么可查的?!周钧,把那糕点铺子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姜霆之冷声吩咐,周钧得令,立即催马前去领人。
死牛确实不如活人有用,片刻后,一众伙计带到,姜霆之大袖一挥,逐一搜魂,亲眼确认歹人的样子。
一炷香的时间,伙计三人加一名掌柜,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搜魂之术,即使姜霆之有意地放缓过程,肉体凡胎也难以承受。但想到之前徒儿对他轻贱人命的声声控诉,姜霆之“啧”了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瓶固元丹,命侍卫给那几人喂下,不叫他们因此丢了性命。
从一旁的店铺里要来纸笔墨砚,姜霆之右手执笔,左手拢袖,刷刷点点,一气呵成,两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画像跃然纸上,纸上之人相貌五官栩栩如生,怕是真人站在眼前都没这画像看得清楚。
郝勇接过国师的画,心领神会,吩咐手下找画师多多临摹,天黑前贴遍大街小巷。
“画像下写:线索白银十两,生擒贼人黄金百两,若有人冒领,杀!” 白衣公子留下这么几句话,调转马头往侯府方向奔去。
周钧命一人留守西市,其余侍卫四面八方,以公主被掳地点为中心,呈蛛网状出发,追踪公主与歹人下落。
留下郝勇和手下们面面相觑,副将疑惑地问道:“大人,这国师怎么分辨,来提供线索的百姓是不是为了那赏银,编的瞎话?这侯府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散吧?”
郝勇斜眼瞪了瞪副将,劝诫道:“不该你问的别瞎打听!”
没看刚刚人家国师大人怎么一句话没问,就画出来歹人画像?线索是否属实,想必瞒不过他老人家。况且此事若是这一位大人亲自出马,郝勇对失踪者“侯府表小姐”的身份有了怀疑,刚刚那侍卫亮了……赤金令牌!没错了,这事,临江侯府怕是宁愿丢的是真小姐,而不是什么“表小姐”。
姜霆之回侯府只为确认一件事,绑匪有没有给侯府传信,索要赎金。徒儿被掳,无非为着两件事,一是侯府的钱财,二是他们的真实身份暴露,有人想利用徒儿威胁自己。不管是这之中的哪一个,都该有消息送进侯府,那伙人计划周密,动作干脆利落,不是贩卖幼童的拐子可以做到的,因此姜霆之并不考虑,甜甜因相貌出众,而被拐卖异地的可能性,徒儿她,一定还在临江郡!
甜甜,再忍耐一下,师父会尽快把你找回来,再把企图伤害你,使我们师徒分离的歹人,千刀万剐!
侯府正院,侯夫人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老天保佑,小公主千万不能出事!无所谓连累侯府,她是真的不忍心见那样好的小姑娘折损。一旁的临江侯许坤,也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室内来回踱步,反复思考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试图从不多的信息中,推敲出有用的线索,将功补过,尽快把国师大人的心尖子完好无缺地找回来。
夫妻二人两厢无言,心里在为同一个小姑娘焦急着,这时小厮进来禀报,揽月轩的公子,回府了。
许坤忙不迭地起身,撩起袍摆,大步向揽月轩赶去,禀报的小厮哪里见过自家侯爷如此慌张,稍一愣神,也小跑儿着跟上,生怕关键时刻掉链子受责罚。
主仆俩一路好似狗撵,尘土飞扬地进了揽月轩大门,许坤进屋便跪:“先生,侯府护卫不利,晚辈甘愿受罚!”
话毕,室内有片刻的沉默,让本就心焦不已的许坤更加没底,豆大的汗珠子砸在脚下的地毯上,仿佛都能听见“啪”的一声。
就当许坤把头伏得更低,要再度开口之际,姜霆之低沉隐忍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并非那种不辨是非,会无辜迁怒之人,公主被掳,未必不是冲着我来的,罚你作何?起来吧。”
许坤如蒙大赦,咽了咽唾沫,迟疑着站起身,低头垂手而立,静待国师接下来的安排。
“你在朝堂上可有政敌,私底下,可有仇家?”
许坤苦思冥想一番,如实答道:“曾经有过,年轻气盛时仇家不少,如今……晚辈想不到那时的旧故如今谁还有这般手笔,陛下登基以来晚辈早已收敛,自认为不曾得罪过谁。”
这样,那便是冲着他这个国师来的了,姜霆之不由得想到在北地时,叶潜投毒一事。从他把甜甜带回彤图台的那一刻起,小姑娘早已被迫卷入权力争斗的巨大漩涡,前朝后宫,明枪暗箭,多少双眼睛盯着懵懂天真的小徒儿,都怪他。
对了!带她回彤图台,想到那一日的情景,姜霆之猛地一抬头,灵光乍现。他怎么竟忘了,甜甜身上带着他赠的法宝,那枚墨玉储物戒指!
即使徒儿单方面拒绝和他的灵气产生联系,他或许可以感应那枚戒指的方位,法宝灵器,这世间绝不会有一摸一样的气息!也怪他,关心则乱,竟才想到这个办法。
想通这一点的姜霆之,片刻都不想耽误,拍案而起,顺手取出一瓶灵气丹,尽数灌进喉咙,而后飞身而出,只瞬间,便消失在橘色的斜阳中,留许坤呆愣地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侯爷,咱……跟不跟?” 贴身小厮颤颤巍巍地询问,心道难怪自家侯爷对那公子如此尊敬,人家可不简单,自己这儿眼睁睁地看着呢,一拍桌子就飞走了,是神仙不成?
许坤半侧身看了小厮一眼,无言地责怪他说胡话,跟什么跟?跟得上吗?!
“走吧,先生不需我们去拖后腿,叫人守着这边,还有大门,有消息尽快回禀,不论时辰!” 但愿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但愿公主尽快平安归来,许坤在心中默念,背手慢慢回了后院,夫人还在等他去安抚,这回,她一定吓坏了。
这夜的临江郡,灯火通明,人心惶惶,百姓们心底下把掳走侯府小姐的歹徒骂了又骂,大家都盼着能早些捉拿贼人归案,还临江郡太平。
第二日天蒙蒙亮,嫌犯的画像纷纷出现在城内的大街小巷,画像旁还站着一名兵差把守,同时告诉不识字的民众,提供线索有赏银。
果然有人见钱眼开,白银十两,就算日日花天酒地,也能花上好一阵子,于是画像贴出后不久,就有十来个游手好闲的痞子自称能提供线索,甚至说看到了匪徒逃跑的方向。
兵差不敢耽搁,把他们尽数领到了衙门,衙门早在昨天就改成了驻军,侯府以及周钧等侍卫们,临时的总部,有最新进展一律汇总到这里。
四面八方出去寻人的侍卫,连着跑了整宿,天将破晓时分回的城,很遗憾,没能找到小公主的下落。驻军那边的排查工作也进行了一夜,搜查商铺,民巷,均一无所获。
“大人,这些人要提供线索,属下把他们带过来,请大人问话。”
郝勇捏捏眉心,疲惫地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打量堂下歪歪扭扭站着的一群痞子,心说这帮人就是来白领钱的,那国师大人不在,他们又没有那等读心的神仙本事,唉,要让小人钻空子了。
烦躁地挥挥手,郝勇正要吩咐手下带痞子们去做笔录,别来烦他,周钧上前一步,面容严肃地开口问:“你们,从左到右,说说被掳小姐身形相貌,年岁几何?”
昨日国师交代过了,若有人冒领赏银,必罚,周钧这才在看出驻军那位郝统领,对于分辨线索真伪束手无策时,亲自问话。
这位官爷看着比堂上坐着那位还要威严英武,痞子们闻言先吓破了三分胆,可此时退缩不就相当于招认了妄图冒领赏银?不行,蒙骗官府是大罪,硬着头皮也得编下去!于是他们接二连三地描述起了被掳的小姐,年纪从三岁说到十三岁,身形外貌各异,没有一个重样儿的。
周钧越听脸越黑,积攒了一夜的怒火被这几人顶到极点,耐着性子又问了句,那个说“五六岁年纪,一等的好相貌”的痞子:“你,当时可看到小姐头上戴着红宝石发钗?”
那人忙不迭地答是,生怕答应得晚,到手的赏银飞了,看来今天该他发财,年纪外貌应该是被他猜中了。
看到那人腰弯得跟个虾米似的,点头如小鸡食米,脸上笑得开了花儿,周钧顿时火冒三丈,小殿下她从不佩戴珠宝首饰,什么红宝石发钗,根本就是他试探那人编出来的!
“来人!都给我带下去,各打三十板子!欺瞒府衙,收监另判。还有,带出去,当街行刑,让百姓们看看,冒领赏银的下场!” 周钧说完,自有一众兵差押痞子们出去打板子,不多时便能听到府衙大门口,鬼哭狼嚎的叫声,此起彼伏,持续了许久。
一旁目睹全程的郝勇,不由得在心里给国师手下的侍卫叫好,果敢冷静,此人绝非等闲,如此出色的侍卫,他们的主子更加令人不敢轻视。
正这么想着,便有一俊朗公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踏着不远处行刑犯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