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娘亲不好骗
这番解释听得卫国公有片刻怔愣,自己那个冲动单纯的傻儿子,何时变得如此多思缜密了?那小子从来是唯我独尊一往无前,哪儿会在意这些朝堂之上的诸多心思?
“鸿儿,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哪位高人指点你?” 卫国公将信将疑,但到底火气是跑得无影无踪,因为谭鸿的解释,他半个字也没有异议,反而懊恼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没有想到,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该是他提点年幼的儿子才对!
“在北地时,儿子日日跟在国师大人与清平公主身边,国师沉稳,公主殿下聪慧,儿子耳濡目染,不敢如以前那般鲁莽无忌。那些小玩意,不过是儿子随手买来的,街市上如若有监视我的眼线,看到儿子如此玩物丧志,也该安心了。”
话说到这儿,卫国公从扶手椅上起身,弯腰把儿子从地上扶起,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鸿儿长大了,今日,唉,此番北上也要多加小心,不可轻视山匪,他们熟悉地形,追击切莫深入!”
当父亲的,威严了一辈子,就算是错怪,也做不到真的开口向儿子认错,只得用肢体接触和言语上的关心,来表达歉意和爱,谭鸿心里都清楚,于是点头称是,让父亲不必挂心。
如此卫国公便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于是让国公夫人帮儿子看看行囊还差不差什么,他自己下午还有公务,就不再多逗留。
待国公爷走远,国公夫人伸手一点儿子肩膀,半责怪半笑话地说:“行啦,把你父亲哄走,该跟娘说实话了吧?那些泥人儿面偶,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鸿还要狡辩,国公夫人抿唇轻笑,缓步走进内室,低头打量那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木箱。
“你父亲他,被你那套朝堂弯弯儿绕给唬住了,没仔细听后边的事,但娘可不傻,你说你买这些东西是为了装样子给嫉妒你之人瞧,那为何要这么上心地存着?大可以买回来找个角落扔着。” 不得不说国公夫人就是比武夫大男人细心,一早儿就听出了谭鸿话里的破绽。
“娘,这些东西做得精巧,反正也买了,扔掉可惜……” 在娘亲揶揄的目光下,谭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闭嘴,扭头假装整理行装。
“鸿儿,跟娘说,是不是……是不是北地那姑娘,要给你生儿子了?之前你还不承认,如今又急着找过去,还搜罗了这如此多,哄小娃娃的玩意儿。” 国公夫人心里既盼着能抱孙子,又有些介意长孙的来路不上台面,到底还是喜悦多,谁叫自家儿子太排斥成亲。
怎么又提这个,谭鸿烦闷地皱起两道浓眉,不耐烦地说:“娘,你别再瞎猜了,儿子不是那种人,做不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这些东西,实话跟您说吧,是要送给公主殿下的,殿下年幼天真,应该,会喜欢吧?”
咦?不对劲,儿子责怪自己这个亲娘粗声大气的,后边说到公主,越说越没脾气,还隐隐有些不自信,实在反常。谭夫人敏锐,立刻问道:“公主?哪位公主?鸿儿,你想做驸马吗?皇家驸马不得带兵,你的前途可舍得下?”
“哎呀,娘,公主她还是小娃娃呢!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儿子没时间和娘掰扯了,圣旨已下,即日北上。” 谭鸿耐性消磨到了极点,夫人向来疼儿子,也不好再问,便忙前忙后地一样样检查,是否带齐了应用之物,衣服鞋袜也是看了又看,在傍晚前,依依不舍地把儿子送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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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郡临江侯府,傍晚时分,侯爷许坤脚踏斜阳,推开了揽月轩的院门。
自打那日姜霆之闯后院,求和被拒,首先遭殃的是一众侍卫,隔三差五被国师以“讨教”为名暴打。其次不得安生的便是堂堂临江侯爷,按照姜霆之的吩咐,每日禀报公主的近况,饮食起居,心情如何,不得遗漏。
单是每日禀报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无法招架的是国师大人那副冷脸,一日比一日更令人汗毛倒竖,手脚发凉。
许坤内心抗拒面见心情糟糕透顶的国师,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小步小步往前蹭,由揽月轩院门到正屋,直走了一刻钟。
低声说了句“晚辈打扰”,许坤推门而入,姜霆之一如既往坐在那个位置,仿佛自昨日见面到现在从未动过。
“讲。” 声音沉闷而简短,闻者莫有不从。
“先生,公主她如昨日一样,辰时一刻起身,用早饭,去学堂,下午在院子里看书,晚饭用得不多,许是下午文治送的糖葫芦吃顶着了。您不必忧心。”
又是许文治,自打甜甜搬到后院,五日里有三日他都以各种理由探望,甜甜她竟不嫌烦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能和聪慧过人的徒儿聊到一起?
许坤见国师大人凝眉沉思,正要悄悄退下,尽早离开这片压抑的气氛,谁料姜霆之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他走。
白衣公子抬头,颇不自然地看向面前垂手而立的老者,询问道:“小子,你说,我……我怎么能在不惹她生气的情况下,跟她和好?”
许坤闻言,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不是因为俊美的年轻男子称呼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小子”,而是他从未想过这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神仙国师,还有如此无措又卑微的一面,想要和公主服软认错,又怕惹她生气?!
眼看国师目光中的焦急愈发明显,许坤忙低头藏起自己的探究,轻咳一声,组织好语言,说:“先生您不妨试试,睹物思人,若两人直接面谈恐有嫌隙,可用一旧物做引,引得公主念起昔日情分,继而心软。”
“嗯,是个办法,你去吧,明日再来。” 姜霆之略作思考,赞同了许坤的提议。
这夜,侯府正院上方飞过一道白影,在小公主安睡的内室静静站立许久,晨光熹微,方才恋恋不舍地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