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言多必有失
殿内来参选的皇子公主,年岁皆在三到八岁之间,今天天蒙蒙亮就被各自的母妃从睡梦中拉起来,又是沐浴焚香又是更衣打扮的,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就送过来了。
就因为这个小哑巴,又让他们白白站了小半个时辰,娇生惯养的皇子公主们,早就腰酸腿软,都快受不住了。
三公主王雅如,还有不到半个月就七岁了,程贵妃所出,中宫皇后只育有二子,所以公主里她出身最高,被宠成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
之前顺贤帝吩咐了常安走一趟清平殿,心里知道清平殿偏僻,路途遥远,可看着国师的脸色,分明是等人到齐了再开选的意思。他不敢让国师在这儿干站着,于是请国师移步侧殿品茶。
是以王婵一进来,殿中只有两排衣着华丽的小孩儿,横眉立目地瞪着她。
三公主率先发难,恶狠狠地开口教训:“你这小傻子,倒让我们一众皇兄皇姐好等!” 三公主手下的小宫女最爱传宫里的闲话,三公主平时听得有意思也不管教,总能听到这位生来不祥的五皇妹,过得多苦多惨。主子放纵,小宫女们也混不在意,私下里一口一个小哑巴小傻子地叫着。
王婵听到也当没听到,她又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儿,犯不上和一个小丫头逞能,淡淡扫了三公主一眼之后就静静立着。
三公主被她轻飘飘的眼神儿和不以为意的态度激怒了,扭头大叫:“九皇兄,这小傻子竟敢无视我,还拿眼斜我!”
九皇子比三公主大一岁,这次也是将将儿擦边儿能入选,他与三公主一母同胞,也是程贵妃所出。见妹妹急了,他也正憋着一口气呢,揉了揉站酸了的后腰,开口道:“雅如别理她,她一个贱奴生的哑巴,谁是她的皇兄皇姐?我可不认,平白沾了晦气。”
那边殿里的发难,一墙之隔的皇上和国师听得清清楚楚,小孩子以为大人不在房间里就能为所欲为,还不懂隔墙有耳的道理。
姜霆之正苦思瞑想如何让五公主合情合理地脱颖而出拜在他的门下,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淡淡地开口:“此二人心浮气躁,难堪大任。”
顺贤帝刚刚听见最宠爱的一双儿女接连出言不逊,心下暗道不好,现在果然听到国师轻飘飘一句话就给了他答复,不过好在殿内还余七人,亡羊补牢 犹未迟也。
顺贤帝尴尬一笑,起身言到:“让仙君见笑了,现下人已到齐,请仙君移步。” 姜霆之微微颌首,不紧不慢出了侧殿。
顺贤帝进了大殿,声音沉沉地开口:“老九,带着你三皇妹,回宫去吧!”
王婵一听,素昧谋面的便宜父皇给自己撑腰呢?一抬眼正好对上顺贤帝的视线,顺贤帝看到那双令自己忌惮的眼睛,不自然地扭了头。王婵便知道她想多了,刚刚分明从皇上眼里看到了对她浓浓的不喜和厌恶。那也许是那位国师大人?
王婵视线刚移到姜霆之的脸上,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位国师,居然这么好看!
王婵以为,国师位高权重,应当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可眼前的姜霆之,分明是弱冠之年的翩翩公子。面冠如玉,剑眉星目,鼻梁既挺又直,一双薄唇微抿,看起来清雅疏离。
姜霆之感受到王婵的目光,却不知自己用法器化成的外貌已被看穿,怕自己绷着脸吓着小女娃,还故作慈祥地抚髯一笑。
于是落在王婵眼里,就成了这位大帅哥空有皮相,可惜是个傻的,看他捋着莫须有的胡子一脸傻笑,画风清奇。
顺贤帝在一旁自顾自地给国师介绍余下的五位皇子,两位公主,按长幼次序,一一介绍姓名和母族。最后介绍到王婵这儿,顺贤帝下意识地不敢看她那双紫眸,但转念一想,国师大人就在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无处藏身,便也稍稍提起了勇气。
“那是五公主,呃……五公主,常安啊,五公主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单名一个婵字。女单婵。”
“啊没错,五公主王婵,生母嘛……仿佛是浣衣局,啊不,是个洒扫宫娥来着。”
顺贤帝说得磕磕绊绊,王婵听得心底发凉。生而不养,这五公主和前世的自己何其相似,巧的是连姓名都一字不差。王婵更加坚定要努力往上爬,不止为了关心照顾自己的魏嬷嬷,现在也为了五公主王婵。
眼前就是一个机会,皇上在这位国师面前说话毕恭毕敬的,隐隐有以国师为尊的意思。虽然国师刚才表现得傻乎乎的,不一定真能教自己修仙,不过自己不在乎能不能成仙,今日能抱上这条金大腿,继而不受宫里的欺压,就万事大吉了。
低头琢磨怎么做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拜入国师门下,要不然破釜沉舟交出自己灵魂并非五岁的底牌?还是算了,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们当妖孽处决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主意,王婵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将计就计。先看看国师出什么题,再决定是藏拙还是暴露。
心下稍定,就听国师开口了:“老夫觉得五公主心性坚韧,可求大道长生。”
言罢,大殿内所有人都傻眼了,王婵自己也久久没能回神儿,国师什么都没考,就指了自己?因何?他看透自己狸猫换太子的底细了?
顺贤帝如遭雷劈地望着国师,咽咽口水才祈求般地开口:“五公主恐难堪大任,她生而有疾,口不能言,仙君再看看?”
姜霆之长眉一拢,伸手点指:“她一五岁稚儿,布衣素首立于绫罗金玉之间,而面色不改,脊背不弯,泰然自若有如闲庭信步,有此心性,即使口不能言也是瑕不掩瑜。或是皇帝质疑老夫炼不出能治区区哑疾的丹药?”
国师向来惜字如金,这一连说了一大套,面色也隐隐不好看,顺贤帝哪儿还敢忤逆,连连认错:“国师言重了,寡人没有质疑您。仙君见谅,见谅。”
王婵一边看着顺贤帝点头哈腰的心里解气,一边反复咀嚼国师说的收徒理由,原来国师看中她,是因为她过得惨。还真是傻人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