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叶欣妍和阿嫣带着崽崽来到李记绣货行，老板见到她们，面露喜出望外的神色。
前几天从她们那儿收的那几个绣囊，很快就出手了，15文钱买的，卖了40文。
叶欣妍觉得，老板在看他们的时候，眼中倒映出来的是铜钱的光辉。
“来啦！”老板热络地招呼着，分寸拿捏地相当好，热情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浸淫商场多年的人精。
叶欣妍朝老板一扬下巴，“老板，给你看个好东西。”
叶欣妍把绣帕放到柜台上，铺平，将图案转正朝着柜台内老板的方向。
老板把琉璃镜往上推了推，盯着绣帕上的图案，眉头渐渐拧起。
绣功与之前的毫无二致，的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绣帕的底子用的是比较淡的浅蓝色丝绸，似夜幕般挂着闪耀的星子，一金发女孩身着华丽的冰蓝色衣裙，裙摆当风，神色自若，背后是巍峨的雪山，白茫茫的积雪亮得晃眼。
构图精巧，浑然天成，人物与背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堪称上佳之绣品。
只是这图案，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跟他铺子里这些花鸟图案的绣品，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老板凝眉思索片刻，道：“15文。”
他不能笃定这新样式一定能卖得好，但是花一个小金额去试错，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什么？”叶欣妍提高了声调，“就这绣工，这纹样，15文卖给你，还不如给我家崽擦鼻涕！”
崽崽听叶欣妍这样说，站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叶欣妍垂眼摸了摸他的头，神色温柔一瞬。
老板为难道：“这图案实在是没见过，客人们不知道会不会买账，要是放到最后没人买，那岂不是砸我手里了。”
有道理。商人自然是要平稳风险和收益，孤注一掷那是亡命徒才干的事。
“不能再多了？”叶欣妍问老板。
“真不能再多了。”老板如实回答，“要不然，您再去别的店问问吧。”
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这一家绣货行，况且15文对她们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叶欣妍带着阿嫣和崽崽，一家绣行接着一家地问，有的老板直接摆手说不收，有的愿意试试但也没有超过15文的。
情有可原，毕竟人接受一个新事物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既然她这绣品这么独特，那不如就走奢侈品饥饿营销的套路，唯有这样才能把价格提上去。
如果要走这条路的话，首先她要找一个在京城有影响力的代言人，利用明星效应，明星推荐什么，粉丝就会趋之若鹜地去买什么，她才能借机把价格炒高。
叶欣妍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正辚辚驶来一辆马车，黑马神骏，帘幔堂皇，无一不彰显着雍容华贵。
“姐姐小心！”怀里的崽崽突然贴着叶欣妍的耳朵叫起来，身子往马路一边扭动，想让叶欣妍顺着他挣扎的方向躲避从背面疾驰而来的马车。
叶欣妍立刻回过神，只感觉背后有劲风呼啸而至，她侧身往路旁躲闪开，马车的帷裳被风吹起一角，堪堪擦着叶欣妍的后背驶过。
有惊无险，叶欣妍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微微舒了一口气。
“姐姐，你没事吧？”崽崽有些担忧地问。
“姐姐没事，谢谢崽崽啦。”叶欣妍神色如常。
阿嫣此时仍是惊魂未定，刚才走路时，她走在内侧，马车是不可能撞到她的，但此刻阿嫣神色仓惶，她久居慈幼院很少外出，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刚才着实把她吓到了。
“没事吧？”叶欣妍在阿嫣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极力安抚她受惊的情绪。
“我没事。”阿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周围的行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刚才过去的是不是冯尚书家的女儿冯婉柔？”
“可不是嘛，据说为了参加祁王妃办的三月初十赏花宴，这位冯小姐正全城搜罗奇珍异饰，想要在赏花宴上大出风头呢！”
“这位冯小姐啊，最爱与众不同，她的衣服饰品，都是找工匠专门定制的，世间绝无第二件。”
赏花宴名义上是赏花，实则是京城中各位夫人带着自己未婚的儿女聚在一起，在赏花的时候暗中相看，有看上的之后便可上门提亲。
“与众不同”四个字钻进了叶欣妍的耳朵，她灵光一闪，转头对阿嫣说：“快，追上那个马车！”
叶欣妍抱着崽崽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在那辆马车在前面不远处的胭脂铺停了下来。
叶欣妍把崽崽放到地上，让阿嫣牵着他在外边等，她自己则缓步踱进了胭脂铺。
胭脂铺生意火爆，柜台边围了一圈的姿容各异的女孩子在试胭脂口脂，边试边跟闺中密友讨论哪个颜色更合适。
虽然之前没见过，但叶欣妍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冯婉柔，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梳了高高的随云髻，头上金钗玉簪花步摇，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发饰拥挤在一起，耳朵上垂着两颗大红珍珠耳环，手上戴的则是玳瑁镯子，一身淡雅的碧罗裙偏偏配了一双红绣鞋。
这些饰品单拿一个出来，都是精雅细致，巧夺天工，但是堆在一起，就让人不忍直视了。
撞色不是这样撞的好吗？你这简直撞成车祸现场了，叶欣妍心中暗暗腹诽，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叶欣妍悄步走到冯婉柔身边，状似无意地将艾莎公主绣帕放在柜台上，随手拿起一盒胭脂，用右手无名指指尖蘸了一点，往左手手背上涂抹揉匀。
“喂，你这帕子哪儿买的？”
叶欣妍眼睛微微眯了眯，对冯婉柔的问题置若惘闻，把左手手背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一阵清浅的花香袭鼻。
见叶欣妍不理她，冯婉柔略带着恼意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这帕子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叶欣妍略一转头，扯起唇角，故作惊讶地道：“你喜欢我的帕子？”
“看起来还挺与众不同的。”冯婉柔如实道。
“小姐好眼光！”叶欣妍赞道，“只是我这帕子天下仅此一个，我是不会卖的。”
“五两。”冯婉柔豪迈地开价。
叶欣妍微笑着摇摇头。
“十两！”冯婉柔似乎志在必得。
叶欣妍转过身子，正对着冯婉柔，面上笑意不减，上下打量了冯婉柔一番，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眉头轻轻蹙起。
叶欣妍掩唇低声说道：“一块绣帕根本拯救不了你的审美。”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冯婉柔耳边，冯婉柔瞠目结舌半晌，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叶欣妍的手指细细地发着抖：“你你你说什么？”
“实话实说而已，”叶欣妍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心上人对你总是避而远之？”
关于冯婉柔有心上人这件事，叶欣妍也并非无端揣测，自古便是女为悦己者容，而且冯婉柔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此费劲心机打扮自己，九成九是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
但是就她这用力过猛的装扮，不把小男生吓走才怪。
叶欣妍的话戳中了冯婉柔心中最敏感脆弱的那一点，她嘴唇颤抖着，兀自红了眼眶，无力辩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跟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姐姐，”冯婉柔哽声说道，“你能帮帮我吗？”
叶欣妍轻叹一声，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她现在真的缺钱得厉害。
她前世是个业余穿搭博主，有好几十万粉丝，那时候工资不算低，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因此有粉丝发来求助她一向都免费帮忙的。
现在境况迥异，她不只是需要养活她自己，她身后有二十几张嘴指望着她吃饭呢。
“一百两。”叶欣妍伸出两只手，十指张开。
冯婉柔缄默片刻，一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好，只要你能让我满意，一百两就一百两。”冯婉柔下定决心似的说。
“那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我说说你的诉求。”叶欣妍环视四周，胭脂铺里人声嘈杂，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去我马车里吧。”冯婉柔把手上拿的胭脂付了钱，和叶欣妍一前一后出了胭脂铺。
阿嫣抱着崽崽在门口等，叶欣妍进去的时间比她预料的要久，此刻她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叶欣妍会有什么不测。
看到叶欣妍出来，阿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崽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叶欣妍就急着叫姐姐，这让阿嫣多少有些诧异。
阿嫣上前一步，刚要问叶欣妍进展怎么样，就见叶欣妍一指抵唇，示意她噤声，旋即朝她一挥手，示意她带崽崽先回去。
阿嫣意会，没有说话，悄然转身，抱着崽崽走了。
叶欣妍随冯婉柔进了她那驾宽敞又豪华的马车。
在古代这种马车可以和现代的兰博基尼比肩了吧！叶欣妍心中暗暗感叹有钱人就是好，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能让客户觉得她没见过世面。
叶欣妍还没坐稳，突然感到颈上一凉。
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惊慌失措，她只是瞥眼瞧了一下旁边，只见冯婉柔正手握一个金簪，簪尖正抵着她的侧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