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煮水饺的汤是高汤熬制的,也不知道清膳阁的人熬了多久才让这汤鲜香美味,简直能馋掉人舌头。
唐绵绵捧着碗,极其珍惜的慢慢吃着,在旁人眼里感觉就是对此不满意,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只看着她吃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起身问:“现在几时了?”
小太监道:“回四阿哥的话,快酉时了。”
“前边骑射比赛是不是要完了?”
“估计还得过一会儿。”
唐绵绵伸了个懒腰,看向小太监,这人长相清秀,颇合她眼缘,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小心答道:“大家都叫奴才小药。”
唐绵绵笑了笑:“你在清膳阁当值?”
小药犹豫了下:“今日本不是奴才当值,是奴才的一个朋友,他今天有点事……便由奴才过来的。”
唐绵绵若有所思,小药这个朋友,怕不是有事,而是和刚刚在树后看到的两个宫女一样,现在这会儿正在某个院落里等待着太子和大阿哥的胜负结果。
“哎呀……”她左摸摸右摸摸,面上表情惊慌失措,“小药,你有没有看见本阿哥的兔子?就是耳朵粉粉的,小小的一只,本阿哥的兔子好像不见了……刚刚还在的。”
“快,赶紧找找,别让厨子捉了!”
她满眼焦急,仿佛随身揣着的小兔子真转眼不在了,这也是刚刚在树下,她和四阿哥胤禛商量的结果。
一只兔子去押注,谁会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不过觉得猎奇一点,要是四阿哥押注押赢了,对方肯定也不乐意直接把钱给她,所以他俩商量出这个,在等到太子与大阿哥快结束骑射比赛时,由唐绵绵出面说自己的兔子不在了。
之后和其他人假装无意间去到大家小赌那里。
四阿哥小兔子要是压赢了,这当然是最好的,要是压不赢,也能把这赌场一般的氛围给清洗清洗,只要没被人捅去皇帝那,这些人最多被惩戒一番,又不是在宫中那般森严,也不会危及生命。
唐绵绵这么一张扬,很快巡逻的一个领头侍卫走至前来:“四阿哥,您还记不记的兔子在哪丢的?”
唐绵绵假装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来清膳阁还在。”
侍卫道:“那奴才带人去找一找。”
唐绵绵点头,小药和他一块出了清膳阁,路上边给领头侍卫描述,边有意无意的往稍偏僻的地方去找。
但还没等她把人带着去时,一个神色略带踌躇的小太监被领头侍卫发现异常,追问之下才得知:
在京郊处,离清膳阁稍远一点的地方正在进行赌/博一事,他犹豫着想举报,又和那些个朋友交好,不举报要是将来东窗事发,自己也会遭受牵连,因此在这徘徊,犹豫了许久都没敢上前说话。
小药迟疑着:“四阿哥,咱们也找了好多处地方没看见兔子,会不会……兔子跑远了,在……”
唐绵绵:“啊,不会吧?”
领头侍卫道:“既然那处还没去,那就去看看,如果兔子在那正好,兔子不在,奴才这边也正在差人找,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会来告知,四阿哥不必太过焦急,现在且随奴才一同过去。”
唐绵绵面上压住忧心,低声道:“好。”
这也就回到了开头的那一声领头侍卫的怒吼:“你们竟然聚众赌/博!”
宫中规矩森严,宫人们以前聚众赌,被狠狠惩戒过的,但奈何宫中无聊,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们无事可打发,心思就歪了。小打小闹,两三个人小赌,只要没被当事人揭发,大家不知道的话,基本不会追究,睁只眼闭只眼。
可领头侍卫万万没想到这京郊的宫女太监们,竟如此胆大包天,甚至单独在一个院落里关着门赌,人数众多不去干活。
他没进来前就听到在大声嚷嚷什么,倒也不怕被人听见。
操盘手那位当即白了脸,哆哆嗦嗦的恨不得一头跪下,要是没耽搁兔子这一遭,他们早就开盘结束,何至于被当场抓包?!
他恶狠狠的看向盘中间坐着一动不动的小兔子,现在这只小兔子哪怕再可爱再是四阿哥的小宠,他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门口站着的唐绵绵眼神一尖:“本阿哥的兔子!”
兔子失而复得,她高兴极了,三步作两步的跑过去,一把将兔子抱起来,揉了揉它的兔耳朵,语气担心:“刚刚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被人捉了去,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领头侍卫往她那边看了眼,挑了个战战兢兢害怕不已的小宫女问:“这什么情况,兔子坐在上面?”
小宫女颤抖着嗓子,将兔子怎么从天而降,又怎么吐了小碎金子押注的事一一说了,末了她还哽咽着辩驳:
“大人,这奴才们也是为了让兔子玩得尽兴才这样的。”
领头侍卫:“……你当我瞎?”
他看向盘上的那些银子,有吊钱有碎银,一堆一堆的,还有各自两处的一点碎金子。这些宫女太监们估计都不会有像这种金子的东西,是不是四阿哥的呢,那还有待考证。
兔子轻轻咬着唐绵绵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走到下注的地方。
然后又从她手心里跳下去,一口含了金子吐在她掌心中。
领头侍卫有些惊讶:“这小兔子还颇有灵性,难道……”
难道这真是它押的?这么巧还一边一个?
他大概明白了,为何刚刚进来时,院落里面这么吵嚷,原来是兔子无意间赌赢了盘,瓜分银钱时这些人不乐意,于是吵起来觉得兔子押注的不作数。
这……这并非是普通的一次举重赌/博,牵扯到了四阿哥胤禛,还有他走丢的小宠兔子,事情若是办得不好,四阿哥去万岁爷那上眼药,那他不是平白多了无妄之灾?
把兔子该赢的钱都给四阿哥,那这又算不算间接的把四阿哥扯到了赌/博中?
一个头两个大,领土侍卫当即决定,将此事上报,由上头决定。
他带人把这一串的人都压起来,带着去了前头处。
所有人、包括皇帝也没想到,这次太子与大阿哥的骑射比赛,居然打了个平手。
大阿哥拱手对太子笑道:“承让承让。”
太子微微一笑,颔首:“大哥也不错。”
他俩齐齐走出骑射场,来到皇帝康熙的前头,康熙面上不显分毫的情绪,眸光似乎涌动着什么。
“朕原来准备了谁取得胜利就拔得头筹,赢得彩头,这次平手,看来是朕想岔了,应该准备两份才对。”
大阿哥道:“汗阿玛,儿臣与二弟比试,只是切磋,输赢都无妨,平尽全力即可。这彩头给二弟吧。”
太子刚要笑着回答。
那边熙熙攘攘,一阵喧闹,动静大到连康熙都侧目而望,巡逻的领头侍卫上前来,拱手道:“奴才今日接到举报,有多人聚众赌博。”
他三言两语概括,着重强调四阿哥和小宠的事,以及小宠还阴差阳错的押注胜利,领头侍卫道:
“事关四阿哥,奴才不敢自作主张处理此事,便来向万岁爷您汇报,其余一干人等奴才也带过来了。”
康熙:“……”
他目光扫向唐绵绵,淡淡道:“兔子怎么跑去了那?”
唐绵绵在他深沉的眼眸里,感觉到了一点压力,她忍不住瞟向手上拖着的小兔子四阿哥。
“……我要怎么说?汗阿玛会不会怀疑是我故意的?”
四阿哥胤禛冷淡道:“有贼心没贼胆。”
“胡说!”唐绵绵挺着胸,“我可聪明了,你要是不配合一点,我晚上回去就不给你吃东西了!”
她以为这威胁一定很到位了,因为小兔子很快,张口吐出含在口中的小碎金子。
“儿臣肚子空空,饿了,太子哥哥和大哥的比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儿臣便带着兔子去清膳房吃点东西,结果吃完了才发现兔子不见了,也不知道从哪丢的……小药可以作证!”
唐绵绵耳边听着小兔子一句句的教她,她也顺着这话一句句的说出口,将自己与赌/博的牵连撇得干干净净。
康熙注视着她手里的小兔子,眸光掠过身子微微发抖的小太监。小药头一次离金尊玉贵的万岁爷这般近,头上汗珠滚滚而落,颤着声,强作镇定:“四阿哥,四阿哥说的实话,他刚才所用的膳食,奴才本人端过去的,不会作假。”
太子胤礽道:“听刚才曹寅所说,是这只兔子,押了儿臣和大哥双赢?”
领头侍卫,也就是曹寅。曹寅点头:“确实如此。”
大阿哥轻嗤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这只小兔子倒也聪慧,汗阿玛,照儿臣说,今天查出来的这些赌注,干脆都上缴了,免得长不了记性,再逐出宫!”
康熙看向太子:“太子,你说怎么处置?”
太子胤礽道:“儿臣斗胆,一律按照宫中戒律惩处,几年前有案例可寻,但……”
他顿了顿,接着说,“郊外儿臣与弟弟们常来,今日又是儿臣与大哥的骑射比赛,前两年金科状元定下之前,也有人押注到底是谁,民间若是每逢大事,赌场因此人满为患,此为一;京郊处不比宫中,也未开先例,所以,儿臣想,此次不用太过严苛,只收缴了押注银钱,再罚半年俸禄,直至逐出,不再录用即可。”
康熙眼底微带了两分笑意,启唇正要开口。
“求皇上绕了奴才吧!”其中一人与旁人对视数秒后,面上一狠,重重跪地磕头,满脸是泪,“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呀!”
“非得是奴才们知法不效,而是那王总管克扣奴才们的银子,每月月俸抽取十分之一,这一个人头就是十分之一,十个百个,奴才们也要养家糊口,这一抽了银子还能干什么用处呢?”
他哭泣道:“当初招奴才们进来,便要立下字据,说是以后必须得按照他说了算,他是大官,随时可以处置奴才,只要一个不顺心,就能让奴才们走人,郊区不比宫中,每一个进了宫都是登记在册的,偶有少数也只是各种原因,但……”
他哭虽哭,但说话十分有条理。
扯了一个叫王总管的下了水,这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奴才们每月月俸不足,就只有想方设法的去赚取贴补家用,这次也实在没法子,上上下下,难得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撞一撞运气,赢了能多一份收入,输了也不会太亏。”
其他一起参与赌/博的人纷纷跪地,恸哭出声。
康熙脸色阴沉下来:“王总管何在?!”
曹寅:“奴才马上把人捉来!”
唐绵绵抱着兔子,发着呆。
这事好像与她最初设想的路子已经背道而驰了,她开始只是想通过这个赚一点小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扯出这样的,复杂的事,严重的程度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低喃道:“难道最近我水逆?”
小兔子胤禛却道:“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
强求也无用,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绵绵生气的用力揉他脑袋:“还不是想给你多赚点好吃的。”
她哼了一声,再抬起头发现两个侍卫压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仔细看了下,这男人慈眉善目的,不像是能做出这种跌破眼镜的事情。
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胤禛挣扎着从她魔爪里逃出,听见她的心声不置可否。
人要是单单的看表面,那这个世界上坏人也就不存在了。
王总管被逮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起因。
他一来就扑通跪地,举手发誓,极其郑重:“奴才绝没做过这些事!都是他们污蔑,污蔑!一个个不学好,心肠恶毒拖老奴下水!”
七七八八的卖了惨,说如何如何把这些人提携到这个位置上,没想到却识人不清。
康熙沉着脸:“做没做过,待会一看便知。”
曹寅已经带着人去搜王总管的住所了,废了好大力气,才把王总管藏匿的契约协议给翻找出来,这时已经将近晚上,天际的浓云席卷蔓延,很快其他宫侍点燃了烛火,熊熊燃起。
“皇上,这是从王先才住所,桃树下搜出来的东西!”
曹寅呈上。
康熙随便看了两眼,目光定住。
刚刚这些人哭嚎的是被抽取了十分之一的俸禄,但从这份契约上来看,不仅仅只做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一系列压榨条款,甚至在宫里,那些宫侍也没有这么惨。
王先才一看到被搜查出来的契约,脸色刹那间血色褪尽,他恨恨道:“那还他们老百姓不识字,一身粗鄙,在老奴的调/教下才学得了如何为人处世,竟敢反咬老奴一口,真是恶毒之极!”
大阿哥、太子皆是有些发怔,估计都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欺压奴才的事。
这王先才也忒不要脸了。
事情已将近水落石出,康熙出声,削了王先才的官,又拖出去杖责五十板,很快不远处的惨叫响起,没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沉寂下去。
那个先跪下来哭的小太监摸了摸泪,与其他一起被逮来的太监、小婢女纷纷磕头感谢皇帝。
如此再像太子刚才所言,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用逐出所在职位,那也要罚俸禄,只是这半年俸禄改成了罚三月以作惩戒,同时太子严厉警告,此次一应赌/博下注的人每个都登记在册,若有下次,直接按宫规处置!
事情到了这,局面大逆转。
康熙满意的点头,正打算起身时,就听旁侧的“四阿哥胤禛”出声说:
“汗阿玛……”唐绵绵小声说,“儿臣的小宠拿着儿臣给它玩的小金子,无意间押注赢了太子哥哥和大哥的比赛结果,儿臣是决计不会要的,本来汗阿玛决定收缴这一部分,现在不用收缴了,不妨儿臣这小宠赢来的押注,也一起还给他们吧。”
唐绵绵听了她们这一番哭诉,深觉自己之前动,想赚这些赌鬼钱的念头有点歪。她应该是堂堂正正的去得到才对。
太子和大阿哥齐齐侧目。
今日他们这个四弟,话不少了,令人惊讶的是,她一开口还退了小兔子押注的银钱,虽是应当,但主动自己退又不一样了。
主动退,显得有担当。
康熙满意的一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认可:“古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四阿哥良善,回宫后,赏白银百两。”
至于是不是他这四儿子故意怂恿兔子去赌,那显而易见的肯定不是。一只小牲畜罢了,再怎么有灵性,也不过是讨巧卖乖,这次走失不小心压了太子、大阿哥双赢的堵住,应该是各种巧合造成。
唐绵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清亮的眼眸里迸发出欣喜的色彩,她开心的一点头:“儿臣谢汗阿玛赏赐!”
事情发生太快,兔子胤禛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这次不被训斥就已经是运气好了,没想到从天而降发一笔小财,还是汗阿玛主动开口。
“……”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