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嬷嬷愣住：“主子您……”
她想说，你牙怎么豁了，又想到今早的四阿哥，完完整整的出去，没有少一根毫毛，那只有在承乾宫出了什么事情。
平日看到这些膳食，也只是安安静静的扒了粳米吃，可没有像今天这样一甩筷子直接不吃了。
“你不吃的话晚上会饿肚子的。”王嬷嬷关切道，“晚上饿肚子，明天一大早去尚书房没有精神的，万一万岁爷在，看见您这般模样……”
作为四阿哥胤禛阿哥所离掌管数人的王嬷嬷，是之前被指派过来安排他的生活起居，事事都需过她眼。
四更天起来收拾去尚书房，根本来不及用早膳，经常是塞了糕点在路上走着慢慢吃，几个皇子都这般，没人提出质疑。
在她看来如果午膳不吃，四阿哥晚上也谨守着每日两顿饭的规矩，晚上不吃，那饿肚子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更何况这因为狮子狗的事，还在阿哥所休息了两天，皇上定是过问两句的。
以前拿着这话来堵四阿哥，四阿哥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吃了，可王嬷嬷今日给他分析情况，却见他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
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唐绵绵哭腔道：“一定是御膳房那些看爷好欺负，本皇子好歹也算是个皇子，汗阿玛前朝忙碌少有去尚书房看儿臣，也不能觉得爷不受重视就这样欺负！”
她这般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说辞，简直和平时沉默寡言的四阿哥大相径庭。
王嬷嬷一时不知时不时之前太久这样，引起了他的逆反，还是今天掉了牙格外委屈。
她心软的想到底是个孩子，又被四阿哥这番言语有些激怒，语气强压着温和：“明朝皇子各个膘肥体壮，能扛起一只牛，晚上孩童还要喝酒，那是汉人才做的事吃的饭。万岁爷以前说这种饮食吃饭不规律还很不健康，需要控制一下，所以四阿哥，您的兄长和弟弟，都是这般。”
王嬷嬷二话不说直接给戴起了高帽子，搬出重量级的人物皇帝出场，以往这个时候四阿哥就完全放下不会在追究了。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可现在这次，唐绵绵抽噎着，可怜的说：“可是，爷饿了呀，饭是黏的，菜是凉的，吃了会拉肚子的！”
凳子上的小兔子已经被她这作态给震住了，含在嘴里的干草甚至都忘了嚼。
吃草和吃这桌上的饭菜，他还是情愿吃桌上的饭菜，这样才算人一点，但是现在他在小兔子的身体里，该饿了完全就……忍不住，不得不吃。
可很快跌破他眼镜的是，一声怒斥从门外传来：“王荷，你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几人从门外突然走进，袖采姑姑面带怒容，刚刚那声怒斥就是她发出的，身后便是皇贵妃佟佳氏亲临。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的墙角。
佟皇贵妃之前很少亲自来阿哥所。
王嬷嬷刹那间脸色发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噗通”跪地：“皇，皇贵妃娘娘。”
袖采先是往桌上一看，见皆是残羹冷炙，脸色一下冷了：“给四阿哥膳食就吃这些？！”
王嬷嬷很快反应过来辩驳：“今日早早的去取了膳食，四阿哥先去御膳房回来，再去承乾宫，菜品粳米已经冷了，时间匆忙，奴才只得先让阿哥填填肚子，稍后再让宫女去御膳房取一份！”
她嘴上说是再去取一份，谁知道平时到底是不是如此苛待四阿哥呢？袖采不直白说，佟佳氏也知道。
佟佳氏如今是皇贵妃，地位堪比副后，手掌皇后金印，寻常六宫琐事皆是她料理，别的嫔妃来阿哥所于理不合，可她来阿哥所倒无人敢置喙。
阿哥所是由内务府的人负责的，四阿哥胤禛六岁搬来阿哥所，王嬷嬷就被指过来的。
很难说着王嬷嬷不是故意的。
佟佳氏对袖采一点头，很快袖采出去，召了人便开始搜查王嬷嬷的住处，不稍片刻，一个装着膳食的盒子呈上，一开盒子，那馋涎欲滴的香味直扑鼻端，只一眼瞧去，那精美的膳食显得有些杂乱，动了大半，三个素菜两个肉，手指去碰，还略带了余温。
明显就不是该这嬷嬷身份的人可以用。
那又不是送到阿哥殿内的，出现在王嬷嬷的住所之处，去搜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就摆在了内间桌上，谁吃了这份膳食就已经很明显了。
唐绵绵完全愣住，她伸手抱起兔子过去看，又看了看桌上冷掉的菜，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她可怜兮兮的对佟皇贵妃说：“额娘，儿臣饿了。”
佟佳氏沉了一口气：“刚刚在承乾宫，让你你不吃，现在知道饿了吧！”
她温声的宽慰两句，随后冷眼看着跪地的王氏，眼底泛着冷意：“王荷，奴大欺主，你就是这么照顾皇子的吗！”
王荷眼见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恨不得一把掀了这盒子，要是刚刚她在仔细一点，何至于被抓到？
皇贵妃的手段在后宫里也不算贤良淑德。
她哆嗦了下，两束眼泪就顺着干涸的脸皮落下：“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绕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就这一次！”
她哭道：“这是，这是奴才用银子买的，不是阿哥的膳食！”
“本宫执掌后宫，不至于连一份吃的，都看不出来？！”
佟皇贵妃动了怒，双眼冒火，“你这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照顾阿哥不尽心，还试图瞒天过海。”
她看着胤禛领口上带毛刺的刺绣，身为一个皇子，穿衣破旧甚至起了毛，现在又不是国库空虚，不至于养个皇子都这般凄凉。
那说明这王嬷嬷，不仅在吃食上苛待胤禛，连这些衣裳，生活起居处处都有影迹，说明不是短时间内这样做的。
“来人！”佟皇贵妃冷声吩咐，“把这刁奴拉出去，杖责三十，没死就送去慎刑司继续拷问！”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长长的惨烈哀嚎，王嬷嬷哭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想抓住佟佳氏的衣角求饶，最后却被强拖出去，“娘娘饶命啊！”
佟皇贵妃皱着眉：“太吵了，把她嘴巴堵上。”
袖采道：“是。”
兔子全身僵硬的靠在唐绵绵怀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佟额娘怎么来了？”
唐绵绵：“我咋知道呀。”
她见王嬷嬷被整治了，十分开心，终于可以不用吃那些冷饭了！也没想到这么久以来，这个四阿哥，这个小皇子，竟是这番受人欺负的待遇，一时她心中同情顿起，也不在意之前他冷言冷语了。
“没事了胤禛，王嬷嬷已经被我赶跑了！以后她再不敢来让你吃剩饭！”
胤禛：“……”
“谁要你管了！”
佟佳氏温柔的摸了摸唐绵绵的脑袋：“禛儿，不怕，以后她不敢来欺负你了，光王嬷嬷一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利。“
她喃喃道：“看来这阿哥所，也得大换血一番。”
门外砰砰砰的响声不知何时停了，袖采姑姑吩咐的去御膳房重取一份膳食也到了。
这次总算是正常点的，不算热，但也绝不是冷的膳食。
唐绵绵吃得心满意足，还不忘给小兔子加干草。
佟皇贵妃就看着她慢慢吃，眸光去了冷，显得温柔可亲。
饭后，唐绵绵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压着声音，试图不再出漏风的话：“额娘，您现在有时间吗？”
佟佳氏轻叹一声：“禛儿怎么了？”
唐绵绵抿了抿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眨了下眼，她刚刚哭过，现在水润色的眼眸黑白分明，澄澈一片。
“额娘，儿臣的牙掉了。”她低落的说，“之前儿臣看到一本书上说，孩提时期换了牙，牙齿得往高处抛，这样的话，太医说两个月能长出来的牙齿，才会健康，不会长蛀牙。”
“额娘，您能陪着儿臣一起去找吗？”
唐绵绵眨着水润大眼睛，诚挚恳求着：“儿臣矮矮的，额娘高高的，肯定能找出很好很好的地方。”
他稚嫩的嗓音听上去多了两分对她的依赖。
还有几不可查的小小的撒娇。
佟佳氏心中一动，说：“好。”
她们俩很少这样坐在一块，像寻常百姓家那样温馨的聊天，因着胤禛并非是她亲生的，又不像别的阿哥们活泼闹腾，母子俩的感情维系不算特别好。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在她面前出了窘事，还有这亲自来阿哥所惩治刁奴了，导致胤禛对她小小的敞开了门扉。
袖采姑姑立在一边，笑着想今天自己做的决定果然没错。
阿哥所三进院落，出了殿内寻了一番，总算在一处桂花树下找到了风水宝地。
路上，唐绵绵跟着她走，腿短的缘故她有些跟不上，会偶尔的小跑一下，被佟皇贵妃发现以后，站在原地等她。
也不知道她刚刚落后几步在想什么，平齐走时，唐绵绵突然出声：“额娘……能不能不要惩罚苏培盛呀？他平时对儿臣很好，什么事都护着儿臣，为儿臣着想，王嬷嬷的事，不关他的事的。”
这是很好的，缓和母子俩关系的机会。
佟佳氏百转心思回来，笑着点点头，她不经意拉起胤禛小小的手，往那处桂花树下走去。
唐绵绵对小兔子说：“苏培盛不会受处罚啦！”
小兔子冷哼道：“爷也可以把人留下！”
随后给她留了个冷酷的背影。
唐绵绵把它抱在怀中，随后站在桂花树的一旁，仰头看了看，重檐叠瓦，又高高的。很适合抛……抛牙。
她鼓起力气，伸出右手，抓着掉的门牙用力一抛！
那门牙也不知丢哪了，几乎是下一刻，一声“啊呀”响起，桂花树的叶子哗啦啦的落下，铺得唐绵绵满脸都是桂花。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哪个敢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