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证明这东西最为虚无，卓文提亮声音道：“少主左肩处有块被琉璃火烧的疤。”
琉璃火烧万物，就正如前世他的琉璃鞭，挥出去的每一下万物皆可燃。
被琉璃火烧到皮肉，那就会是永远除不去的疤。
莎音怜嘴边的笑意僵住。
朝暮身上有没有疤谁都不清楚，谁也没见过他脱下衣袍的模样，可卓文说的绘声绘色，让他们有那么一瞬信了。
卓文见状吹嘘道：“我都说了我救过少主，自是他的人，知晓这些也不足为奇。”
不出意外这些人都会被他策反，朝暮可是未来魔尊，谁不得恭恭敬敬的，此时听卓文这般吹嘘，都以为他是少主身边的红人，自是不敢动手。
可就偏偏出了意外。
“既然是少主的救命恩人，魔族自不会怠慢。”一道老气而坚韧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纷纷让出路来。
卓文最近不禁抽搐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莎音怜眉间一跳，喊了声：“爹。”
其余的魔族众人都做揖颔首道：“陨铁长老。”
陨铁长老，虽然名义上挂着长老的身份，但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不仅是魔族的实权，更是想要魔尊的这个位置。
但有朝暮这个少主在，他也达不成所愿。
所以朝暮在陨铁眼中就是肉中刺。
“其实也不必客气。”卓文摆摆手，准备跑，可下一秒周围地上涌入了大量的蛇，将他围住。
那些蛇吐着信子，直直看着他，仿若只要卓文动一步，这些畜牲就要咬上去。
莎音怜好心提醒道：“不要乱动，蛇会咬你。”
“……”
卓文心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将这一家子骂了个遍。
挺狠，动不动就放蛇，是家族性遗传？卓文不敢苟同，但却一致认为这父女俩是有病，迟早要死在他手里。
就那么一瞬，卓文叫出了声，大腿处一条蛇咬住他，让他倒吸了口凉气，随即召出扶桑向那条蛇劈去，顿时蛇成了两半。
他几乎有那么一瞬怒火烧天道：“不是说不动就不会被咬吗？”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陨铁的声音：“你眼睛动了。”
“……”我去你妈的。
卓文腾空聚起灵力朝地上的蛇逐一劈去，可那些蛇怎么都灭不完，奈何这时候他没琉璃鞭，要是琉璃鞭在手，这些蛇都得化为灰烬。
莎音怜朝空中的身影喊道：“仙君，你中了蛇蛊毒，使用灵力会让毒发的更快。”
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卓文就觉得自己握剑的手渐渐没了知觉。
这一刻浮上他心头的就只是：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早该让扶桑捅破莎音怜脑袋，才不至于让自己即将命丧在此。
奋起力，卓文封住灵脉想试图阻断蛇蛊毒的蔓延，缓缓落地，还想与这魔族长老周旋，却发现还是太高看自己了，脚未沾地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意识。
身体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而是落入了软乎乎的不知名物体上，眼睫毛微微打着颤，这次他失去了全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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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奢求太多也会失去太多，卓文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想要一身好修为，想要为父母报仇雪恨，更想要惩恶扬善，可一旦报了仇，他就没回头路了。
他的父母皆死在帝君手上，死在自己曾经敬爱的师尊手上，一边是自己的父母，一边是自己的师尊，不管选了什么，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活在光下。
小时候的卓文喜欢下河摸鱼，那日的阳光照在河中，像往常一般，他捉了鱼回家想要阿爹给他做糖醋鱼吃，可回到栅栏边时，看见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的正是他家的茅草屋。
没有什么比那时候的卓文更绝望，更无助，明明他出门前家里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为什么阿爹和阿娘没跑出来？
拜入暄山后他一心修行，只想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尽可能让世间少一位失去父母的孤儿，匡扶正义便成了卓文那时的梦想。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曾不嫌弃自己出生的帝君，强意收自己为弟子的帝君，教自己匡扶正义的帝君，就是放火烧他家的人！
所以他弃了正道，叛出师门，修了魔，只为有一日能报这仇。
卓文在魔域待了段时间，受尽了朝暮的照佛，临走时他眉眼齐笑道：“暮兄，等我报完仇，我们再一起饮那埋在地底的酒。”
朝暮那时是什么表情，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要回人界，就得破除人魔两处的结界。
结界一破就不免会有魔族枭枭混进人族，卓文那时和朝暮商量过，只等他去往人界后，身为魔尊的朝暮就封印结界，不再让手底下的人进犯人界。
朝暮也允诺过他，此生绝不会对人界发起进攻。
话不过一日，卓文闯入暄山，势必要取帝君首级，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他入暄山很顺利，进到帝君的住所很顺利。
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
静谧中在整个结界布满了帝君的住所，他们师徒也在这一战中彻底断了师徒情义，卓文聚出灵力与魔力交缠，附在扶桑上的一股力量倾泻而出，直直刺入帝君胸口，血液喷洒而出。
卓文胜了，心底的那股积怨，仇恨，埋怨，都在那一瞬荡然无存，身体的疲惫，原本暗红色衣在他身上侵湿了，是帝君的血，异是他自己的血。
不知昏迷了多久，待他走出结界，回过身时，入眼的却是整个暄山遍地尸骸，而朝暮就站在石狮旁，他身后有着魔族众君，他手上的利刃染着血。
“……朝暮！”卓文不可置信扫了眼脚下的曾经同门弟子……全都死了。
“你做了什么？”卓文胸腔一阵剧痛，顿时喷出一股血，没其他可想，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朝暮带领魔族众君屠了暄山。
朝暮收回带血的利刃，向前扶住他，卓文已经没力气，连推开他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他瞪向他，唇张了又张。
为什么？
不是答应我不会进犯人族的吗？
为什么要屠了暄山？
为什么要违背誓言？
为什么杀了他们？
而后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卓文屠了暄山。
屠暄山的人不是他！又有谁信？谁都不信。
他没有屠暄山，可人魔两界的结界因他的私欲而破，暄山被灭不是他做的，却是他间接造成的。
八岁前的卓文有阿爹阿娘的疼爱，他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孩子。
十岁后的卓文拜入大名鼎鼎的暄山帝君座下，勤奋修行，谨遵师尊的教诲，惩恶扬善，锄强扶弱。
二十岁的卓文知晓了阿爹阿娘的死是帝君一手策划的，也曾跌入谷底。
他能信谁？敬爱的师尊，教自己匡扶正义的师尊，他这么相信的师尊……
卓文将朝暮视为挚友，信他，可最后朝暮屠山，却让他受尽世人唾骂，诅咒，被各大仙家赶尽杀绝。
回忆戛然而止，迷迷糊糊中卓文听到有人在争吵。
莎音怜打乱周遭的阵法，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对玄衣男子道：“我看你真是疯了。”
玄衣男子将袖子拿下盖住手臂处蛊术纹，冷声道：“我带他走。”
莎音怜冷静下来，盯着榻上的人，道：“结界被修复，你要带他去哪？”
“带他回人界。”
哪怕不惜代价，他也要带卓文回人界。
结界被人族的仙师们修复，他就偏要逆道而为重破结界。
莎音怜刚冷静下去的怒火，又被激出：“所有的魔族人为你开出路，你却执意回来，就为了他，现在又为了他，下同生蛊，他要是出了事，你也活不成。”
“…………”玄衣男子不再说话。
蛇蛊毒乃是魔域中最为歹毒的蛊术，除了上一世的魔头卓文扛过蛇蛊毒，就不再有第二人。
可这一世的卓文不是魔头，也没有前世那么强悍的灵力，更没有修魔，他扛不住。
莎音怜皱眉道：“你不要忘了，你的使命是兴复整个魔族，没必要为了这个人弃魔族不顾。”
魔族的兴旺皆压在他身上，他不能任性，也不能走错一步。可他道：“已经做错过一次选择，这一次，我只想听从我心。”
听从我心，不违本心，抗天命。
莎音怜道：“好一个我心，既这样，倒不如策反他归顺魔族，打了人界正派的脸，又为魔族增添一位大将，一举两得。”
玄衣男子看向她：“你管的有些多了。”
没有谁能劝得了他，莎音怜也不再自讨没趣，她抬手手中现出一株燕尾蝶。
燕尾蝶生长在人魔交接出，为双生，一面为阴，一面为阳，阴面长在魔域，阳面长在人界，是克制同生蛊的草。
但也只限于克制，若是中了同生蛊的人一心求死，或是一心想杀对方，这草就不起作用了。
但若是平常的小打小闹，这燕尾蝶草就能隔绝中蛊之人的痛感。
感受不到对方的痛，只会同死。
阴阳两株，阴为施蛊之人，阳为受蛊之人。
他们在魔域中生长，自然也就只有阴面燕尾蝶，莎音怜手中的燕尾蝶也就只有对朝暮有用，对卓文无用。
能隔绝卓文给朝暮带来的痛感，却不能隔绝朝暮给卓文带来的痛感。
换句话说，若是朝暮吃了这株阴面燕尾蝶，卓文受伤，他会相安无事，但朝暮挨刀，卓文就会在同样的地方受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