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裂变-无声雨
岑吟忽然提出来说, 想看看萧无常的獠牙。
如此无理由的请求，让萧无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说这话时两人正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大树,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绒毯。
这绒毯是萧无常取石子幻化出来的。他还给岑吟幻出了一件带大毛的披风, 给自己的衣领也幻化了一层暖和的风毛。
不但如此, 他还兴致勃勃地给岑吟展示了一番幻术, 让那女冠大开眼界。
“你神通好像很厉害，可你为什么之前都不用呢？”岑吟好奇地问。
“不想用。”
“为什么？”
“因为……”
萧无常顿住了, 半晌后, 忽然露出一个坏笑。
“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他把脸凑了过来。
岑吟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把他打得委屈地捂住了脸。
“让我看看你的獠牙。”她道。
萧无常觉得很奇怪，这大晚上的，看我的獠牙干什么？莫非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虽然他不理解, 但还是张开口, 露出了自己平时隐藏很好的獠牙。
岑吟一见, 唬得了不得。原来萧无常光是门面的獠牙就有四颗, 十分锋利, 后槽牙也基本都是尖利的锯齿，且舌头上全是倒刺, 看上去完全不像个人, 反而更像一头野兽。
若是被他咬上一口，只怕皮肉都会被扯去。想起他先前跟自己……不由得一阵后怕。
“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些。”她认真道, “太吓人了。”
萧无常火了。
“我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你非要看！”他嚷嚷道, “看了你又害怕！你想干什么！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我要找到家人是第一位的，修行是第二位的，师傅和师兄是第三位和第四位, 你只能算第五位。”岑吟掰着指头道，“我的筹码就是这些。你看能否接受。”
“为什么你师兄还要排在我前面！！”
“因为是师兄！”
萧无常瞪着岑吟，岑吟也瞪着他。最后还是萧无常先叹了口气。
“行，行，行。我是第五位的。”他不耐烦道，“不高兴，不高兴！”
岑吟看着他，觉得像个孩子，就一下子笑了起来。
“你若是能帮我找到妹妹，我就把你的位置向上提一提。”她比划道，“比如说，我心中有十个格子，你目前在其中只占三格。所以你要努力提升自己，让我对你另眼相看，就能升满十格。”
“这么容易的！”萧无常大喜过望，“才十格！”
岑吟暗道这头狼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这十格完全是自己说了算的，如果就非说是九格半不满，他难道能把自己咬一顿吗？
“你咬人疼不疼？”她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大约是疼的。”萧无常迟疑道，“毕竟咬过的都死了，没有夸我咬得好的。”
“你一般咬人是咬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当然是咽喉，致命处，你见哪只猛兽咬下半截的？”
“不一样，我年幼的时候，看到有些狼是咬人腿的。”岑吟耿直道。
“这种事情你问这么细是做什么！”萧无常又火了，“你这女人直的跟木头梆子似的，就不能弯一点？”
“岂有此理！”岑吟大怒，“我宁折不弯！”
“好吧，阁下赢了。古往今来，宇宙洪荒，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直的。我愿为你取一惊天地泣鬼神之名，就叫岑宇直。”
岑吟火冒三丈，抬手把他揍了一顿，打得啪啪作响。
打完了狼后，她拍了拍手，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要离开。
“你去哪！”萧无常急道，“就这么点事，不至于生气吧！”
“我去更衣。”岑吟嫌弃道，“你在这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乱走。”
她说着，嘱咐了一番便过去了。萧无常便一个人坐在树下，百无聊赖地向上看。如今是冬日，那树已经枯了，枝杈间却暗藏一股灵气，只待开春抽芽，再换新绿。
他靠在树上，仰头望着那光秃秃的枝杈，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属于过往之记忆忽然间涌上脑海，他依稀记起自己年幼时，大哥常常带着自己上山，跟着他学习分辨各种草药树植。他说你若是懂些药理，将来遇到危险时便能多一条性命。
萧如埙颇通医术，且擅治小儿惊吓。自己八字偏弱，幼时常为鬼神所惊，都是他喊魂摆碗，很快便能痊愈。
二哥萧如笛出事之后，大哥就渐渐有些草木皆兵了。他不再允许自己多踏出家门一步，但凡出门，必得告知于他，否则他一定会生气。
萧无常想着想着，觉得有趣。自己几百年都不去想他们一次，可自从被森威尔所伤之后，他就无端老是去想这些人。大约是元辰宫开启之故，冤亲债主……都要来索命。
他什么都不挂怀于心，自觉心是冷的。但唯有想起萧如埙看到自己尸首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令他浑身发凉。
师傅说世事无常，人心无常，因而为自己取名萧无常。百年来习惯了人称萧释，瑟如笙之名已成了前尘旧事。
但其实……
“我更喜欢萧瑟这个名字。”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接住了一枚落下的枯叶。
“我真的有那么薄命吗？”萧无常喃喃自语道。
别逃，萧瑟。
他忽然捏碎了枯叶，一下子站了起来，踉跄着绕到树后背阴处，扶住粗壮的树干，一把抓紧自己的脖颈。
隔着白色衣衫，竟隐约能见他身上的无数符文禁制发起光来。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如灼烧般刺痛，喉咙生生地疼，猛地俯身喷出一口血来。
萧无常觉得不好，急忙欲封锁穴道，但却又吐出了一口血。那血是暗红色的，落在树根旁，散发出道道佛气，其中又夹杂着黑色邪气，随后化成了一股青烟。
他咳嗽不已，勉强喘着气，抖着手去拿腰间的葫芦。忙乱之中，他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口中，捂住嘴吞了下去。
吞下去后，只觉五脏如浸清泉，灼烧感也渐渐止息。他暗道自己大意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才觉得好了许多。
“枕寒星……”他下意识道，“枕寒星，枕……”
他忽然顿住了，猛地转过头来。只见那个穿着白红袄的小兔子站在他旁边，双手端着一条帕子。
“少郎君……”他胆怯地说着，递上了帕子。
萧无常却没有接过来。他用拇指擦了擦嘴角，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了那兔子。
“你不要叫我少郎君。”他道，“你该称我为萧公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先前我没有说，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我的规矩。”
那兔子精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像是要哭出来。
“是……我记住了……呜呜……”
“知道就行。下去吧。”
他将手挥了挥，那兔子会意，抽泣了一声，一下子化作一只小白兔，连蹦带跳地跑走了。
萧无常吸了口气，化去了手上与嘴角的血迹，重新回到那绒毯上坐了下来。
他调息了一下脉络，觉得无恙，才放下心来。
“我没有那么薄命。”他对自己道。
别逃，萧瑟。
岑吟净了手后，重新来到了街上。那些花灯仍旧璀璨华美，高高地挂着，里面燃着金红色的烛火。
真美啊。她想着，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若哪一日我也能位列仙班，庇护一方百姓，他们可也会在我生辰之时为我燃花灯？
想到生辰，她深色又黯淡下来。自己的生辰，亦是妹妹的生辰。
她这样沉思着，便停在了半路上，仰头朝夜空上看。那些孔明灯仍然在徐徐升起，反将星月衬得极为晦暗。
岑吟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项圈。这东西她和妹妹各有一个，是爹爹送的，说能庇护自己平安。
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有时会忘记自己是双生子，因为与妹妹之间并无任何感应。不知她在何处，不知她在何方，又与谁同在一处，是否也在看这南国之月，海陵城之灯。
总以为她还是模糊记忆中那年幼的孩童，而无法想象她长大的模样。
岑吟叹了口气。她摇摇头，收敛心神，打算立刻回去找萧无常。但就在她抬头时，却赫然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一头长发，一袭红衣，赤着双足站在地上，正眯着眼对她笑。笑容也说不出是灿烂还是温柔，总是十分诡异。
他就站在街道中央不动，身边人提着灯来来往往，没有一人为他驻足，也没有一人注意到他。而他则一直在笑，像欢乐，像寂寞，仿佛心中觉得他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岑吟看他穿得很随意，不像盛装打扮，头发散落着，衣服也松松散散，便对他起了些疑心。见他正对着自己笑，更加觉得脊背发凉，立刻避开他，沿着街边的摊子小心地离开了。
经过他身边后，岑吟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不得了，不得了。她着实心里一惊，当下不再多想，快步回到了那棵大树旁。
萧无常正靠在树上等她，见她过来，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来坐下。
但随即他就发现岑吟脸色极差，说不上为何，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怎么了？”萧无常问，“你来，我看看你。”
他朝岑吟伸出手。岑吟走过来坐到了他旁边，稍微靠他近了一些。
“我刚刚看到一个红衣男子，”她心神不定道，“很诡异，一直在冲我笑，身旁人竟无一人理会他，而当我再看时他已不见了。”
“红衣男子？”萧无常重复着，“具体什么样子？”
“长发，红衣，赤足，面带笑意。”
“出现在街道中央？”
“是。”
“这……”萧无常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莫非……莫非？！”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岑吟正要问时，却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火燧枪上膛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萧无常也吃了一惊，两人当即抬头去看，但就在那一瞬间，火燧枪的瞬发口便抵在了萧无常的太阳穴上。
一只白皙的手握着木质的枪柄，长长的枪管闪烁着银光。夜幕之下，花灯之旁，那金发碧眼的西洋男子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盯着他看。
萧无常想起身，那火燧枪却又近了一分，迫使他偏过了头。
“别动。”
森威尔说着，眼珠向下瞟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否则你知道后果。”
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定期更新一下小天使们给各路妖仙魔佛鬼起的绰号（按出场先后顺序）
岑吟：女鹅，女冠
余锋：师兄
萧无常：狼，萧二（第二护法）
枕寒星：书童，小人参，参童，星星
黑封：封仔，小黑，封小黑
白刹：白茶，小白
公输缜：公输将军，公输大神，公孙先生（这是个容易念错令他无奈的称呼）
源风烛：源总，烛儿，美强惨，源小子&源宗一郎（萧无常取的黑称）
源今时：源爹，源大神
磲元重：猛蚌（来源：猛男落泪，猛蚌落珠），第一美男
敖夜：熬夜
森威尔：森哥
ps：还有我，大家可以叫我观哥（羞涩），虽然我不是真哥，但我比真哥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