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
桑谷云反应过来,顿时怒气冲天,这岂止是被羞辱了。
南华清虽没察觉其中真意,但寥寥“共赴阴阳”足以让她眉头紧锁,僵硬道,“乐师兄说笑了……”
一道目光在两女中来回打转,乐水笑得暧昧,“当然不是,师兄可是认真的。鱼水阴阳乃人间乐事,合男女之道,师妹何必羞涩,不妨问问那化元峰的黎乐乐师妹、寂剑峰的秦双师妹、乾纹峰的尔雨师妹……日后”
这无赖!
南华清握了握拳,暗自压下郁气,再度开口:“华清无意双修,乐师兄若想多获灵兽蛋,我们可再行商量。”说完却看到乐水略带嘲讽地看着她。
“够了!”
桑谷云忍无可忍,“南华清,算我看错了你!”
“乐水,太玄内门有你这样的弟子,才真真是丢人。”
突兀一声脆响,阴属针于半空现形,集灵力击上剑身一点,桑谷云咬紧牙关。
乐水面上一绷,再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识好歹。”
他运气震开脚下不知何时缠上的灵藤,朝袭来的灵剑主人扑了过去,双手翻飞如同蝶翼扑闪,
“叮!”“叮、叮……”
阴属针配合着乐水巧妙的手法于剑尖一路抨击,速度极快且暗藏劲力,直到握着剑柄的细白纤长的手。
“叮——”不堪重负,剑落。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桑谷云怒视扼住自己脖颈的男修。
“没有人教过你,”手下一寸寸加力,乐水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修、为、低,”
“就该有被贬泥地的自觉吗!”
桑师姐也太冲动了。
有人质在敌手,投鼠忌器,南华清暗暗着急,她们这方有人身负重伤,有人攻击薄弱,有人身中暗器还在昏迷。
这可如何是好!
她目光一扫,地上抱着巫娴沉默的丰与堂。
这厮!
南华清眉头微皱,铁线藤意随心动,以猛烈之势直捣过去。灵藤迫近,男修仍毫无所动,下一刻,反抽上他身后的高大树木,携带着怒意,灰尘扑了他满脸满身。
这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乐水下意识松了松手,看了过来。
南华清主意一定,不再关注地上那人,正对乐水一脸看好戏的神态,面带惊惶,“乐水你什么意思,你用毒?!”
“巫师姐修为比之我等不知高出多少,何以桑师姐虚弱至此,巫师姐却至今昏迷不醒命似垂危!左师兄于你不足为虑,我与焦常对你的双向施法毫无办法,丰师兄情深义重被你扼住弱处。
你竟这样狠毒,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巫师姐何等天资,你那阴寒至毒的暗器入体谁知对其经脉有无损害,一个被毁了天资的弟子门派哪位真人会收。丰师兄若一蹶不振,门派大比上你又少一强劲对手。”她越说越顺,声声狠厉,
“怎生刚好逮到赤金猊,就撞到你怀里!们南山当真这样清净,其他弟子无一看见?
遇上一个同门便是你这样杀人劫货的败类,又是我们伤重力竭之时,莫非你从我们进入秘境开始就有所图谋,黄雀在后。”一连串的悲愤之词高声炸得人耳边发聋,
“真是好心计!好狠戾!可惜了巫师姐……”
不知哪句触动了地上男修的点,砰然一跃而起,浑身衣衫鼓胀,灰尘炸开。
乐水见势不妙,正要拿手中女修当挡箭牌——
白光一闪,磐极剑往上撩起而斩!
同时,丰与堂身前空门大开。
乐水暗骂一声,毫无怜惜地将桑谷云丢开,“疯子,疯子!”他狠狠看了南华清一眼,把这剑疯子逼疯,对她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
反正再坏不过现在了。
南华清身形一闪把战场留给他们,眼神不落地看着,察觉到乐水那一瞬放出的气息……
长剑透体而入,不消两寸,气劲回旋于剑修。吐出一口残血,乐水咬牙切齿,他本就不擅近战,因此所选也是“阴属针”这样的法宝,
南华清……南华清……我要你好看!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乐水很快就坚持不住了,眼看剑尖直抵眉心,他破声大喊,“慢!慢着!巫娴、巫师妹,巫师妹!”
眉心一颗红珠颤颤巍巍,终沿着鼻梁滴落下来,若乐水不是这样扭曲的面容,倒是与这嫩白肤色相得益彰。
听到熟悉的名字,丰与堂眼神多了一丝清明,却还是眼睛不眨地死盯着他,生硬道,“针。解、毒。”
哪来的毒!
乐水缓过气来,眼珠子一转,“解毒是可以,不过……”“乐师兄!”
南华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盈盈道,“修行不易,师兄突破在即,若伤上加伤耽误了接下来的宗门大比,可如何是好啊。”
乐水几欲吐血。
“我奈何不了你的法术,可也不惧。”丰与堂打破了他最后一丝考量,“你纵然不藏拙,也未必想付出击败我的代价。”
“好、好得很。”乐水避开他,恨恨地盯着南华清,活脱脱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哪有照面时的风采。
他在两人注视下也做不来什么小动作,将巫娴体内的阴属针召出,惟恐他们翻脸不认人,一击项上的灵剑疾疾退开。
南华清一个大步上去,确认巫娴气息平缓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小心!”照顾两个伤重同门,一直减低自己存在感的焦常蓦然出声。
南华清一抬头,已不见了乐水踪影,只见大片灰白丨粉末夹杂着荧光点点洒向了众人。
“这是何物?”她避闪不及,衣衫沾上不少。
众人也多多少少沾上一些。
耳边传来亲昵的一声,“好师妹,这是我给你的重、礼。”
随即她感觉脸上被抹了一下,“你!”南华清眼疾手快,在乐水掐碎土遁符的前一刻,拽下他腰间的一个灵兽袋,看着他错愕的面目下一瞬就闪现不见。
南华清看着手中的灵兽袋,暗道总算没有白打一场,又抚上脸庞,抹掉到手中的是一团黑泥。她蹙了眉头,只得捏了一个水净术清理了下。
“那现在怎么办?”焦常没了主意,“是在此地调息完毕还是我们……我们就此出山。”他言语犹豫,似更偏向后者。
“出山。”桑谷云就要果断很多,撑着伤势,“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南华清也赞同,“我同意桑师姐。刚才乐水洒的那些粉末,虽不是毒,也恐有诈,我心有不安。”
桑谷云嗤笑一声,也没反驳她,却言语尖锐地提起另一件事来,“刚刚那样客气,你真以为他乐水有意与你双修?”
“他是内门单灵根的天才,多少真人欲收他为徒,他至今仍无师承必定更有所求。这样的人,他会与你区区三灵根弟子结为双修伴侣吗!”
南华清也恼了,“我并无此意!你也知他是内门弟子,若能不动武便能商谈好,退让一二也无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作不知,”桑谷云面带冷意,“乐水有很多炉鼎。”
见南华清面上疑惑,她冷笑一声,“她们都是自愿的。”
这哪跟哪呀?
焦常扶着左丘鸣走过,忍不住说,“以性为药,以身为炉,男女交合,以强者为主导。多为男修吸取阴元以快速提升功力,为炉鼎良器也。”
说得这样露骨,南华清立刻了解它的真意,荒谬!
真真是荒谬!
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宽大袖袍内手握成拳。
炉鼎荒谬!若是仅凭阴阳之事就能抵过多年修炼,修行磨炼还有何意义,无需悟性、无需努力,更无需对道的理解,邪门歪道!
桑谷云荒谬!她竟以为自己是那种,为了内门资源甘愿以身作他人炉鼎的人。
可气她还看了南华清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
南华清气笑了,“是道不同!”
桑谷云甩袖离去。
她微合眼睑,轻声又坚定,说给自己:“只要我晋升筑基,也是内门弟子了。乐水……无需在意。”
丰与堂听到此言,脚下顿了顿。
本就临时组起的小队因众人的不睦已岌岌可危。所幸,还有一件事让人心情好了些,巫娴醒了。
南华清上前去,又听到丰与堂向她说昏过去之后的事情,言语中略有偏颇,撇了他一眼,扶住了巫娴,“乐水此人绝非善类,怕是还有后手,我们现在就出山去。”
耳边传来闲闲的一句,“人前恭维,人后诋毁。南师妹也不逞多让。”
有完没完了?
南华清猛一转头,“桑师姐此言差矣,乐水再不济也是将近突破练气十一层的修士,华清自知不敌更不会不自量力挑衅于他,平白受了苦楚,更不会摈弃同门妄想蒙混过关。”声声意有所指,这说的便是刚才她想将灵兽蛋据为己有的事情了。
突然感觉手上被握紧,巫娴有些担忧,华清鲜少有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定是发生了什么触怒她的事情。
“桑师妹所说……也不全是虚言。”男声传音入密,巫娴瞪了下丰与堂,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抬杠。
南华清说完之后自己先沉了神色,不是因为众人的误解,而是她本身。她习《清虚诀》多年,虽不敢说从简悟深,也万不会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什么时候她变成了仅一句挑拨就能挑起怒火的人了……
看着方才还言辞激烈的人低头沉思没了下文,在某人看来就是无话狡辩了。左丘鸣撑着焦常的肩膀,不爽地大声说道:“南师妹,我可看得清楚,乐水那厮走后你手中得的一个灵兽袋,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
南华清只觉耳边吵吵嚷嚷闹个不停,“够了!你贪财冒进,一行一举毫无思虑,独有一张利口惹事生非就有你的份。若我与乐水勾结,你此刻这样诋毁我,怎知我不会怀恨在心加害于你;若我不是与乐水一道,你以为把我推出去承受一个单灵根弟子的怒火,以他的品性就会放过你了吗?”
“愚蠢之极!”
她现在很肯定,乐水土遁前的布置定是奏效了,惑她心神,小队本就有的间隙越发不可收拾……可这一大段不吐不快的激进言语真的说出来后,南华清却当真由心而生出一股畅快感。
饶是如此,她此刻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也碍着别人的眼了。在巫师妹眼前是一面,这样咄咄逼人又是一面,在丰与堂看来便是原形必露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师妹身边……
他皱眉沉声,“依你的天资,这辈子都无法晋升筑基,升入内门。”
说得毫无道理,又斩钉截铁。
南华清猛然被揭开心中所想,还是这样的话。未等她反唇相讥,巫娴先觉不妥,打落师兄扶住的手,“你未免太过”
剩下的话伴随着嗡嗡声消失在风中。
桑谷云一剑洞穿后箩鸟,回头就看到丰与堂护着巫娴欲避开空中的妖兽群。
巫娴不会察觉不到蹊跷,“怎么回事!这些妖兽是冲着我们来的!”无怪丰师兄带着她怎么都出不去这个被包围的圈子。
南华清身上挂红最多,也不知是不是“弥补”她前面受的伤最轻,要在这里一次性讨回来。
前面的唇枪舌剑下,萦绕在众人心头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才是乐水的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