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预感
从府衙出来，怕莫老太太担心，陈骁带着大家往莫府的方向去。他的府兵自行回府，走在街上，大家都议论纷纷。
“陈家都出动府兵了，这是多了不得的大事啊，我在江宁活了几十年，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啊！”一个人说。
一个豆腐佬又接着说：“那可不！我刚才放下手中的生意围去府衙门口看咱们的混世小魔王戏耍那狗官了。好多人都去看了，真的是好过瘾啊，还围了好多的小娘们。”
另一个屠夫说：“那些个小娘们，也不害臊。人家小魔王都有心上人了，就是莫家收养的那个从山东济南来的孩子，她还有个弟弟。”
八卦完别人的家事，大家依旧自然而然去干自己的活儿去了。该卖豆腐的卖豆腐，该卖肉的也继续卖肉。好像江宁城就只有巴掌大，样样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一样。
刘妈刚刚来报，说少爷小姐们已经回来了。莫老太太就听到了进来的脚步声，人老了，心里总装不住事。
也就不过走了大半天的功夫，对于在家等候消息的人来说，无疑是煎熬了几个世纪。
“祖母，您眼睛怎么都肿了，红红的像两个灯泡。”轻寒问道。
“还不是担心你们几个，从你们被抓走，我和老祖宗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燕管家去衙门口打听消息，挤满了人，什么都打听不到，我们能不急啊！”刘妈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好啦，其实不用担心的，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回来了吗？一根头发都没少。”轻寒故作轻松地说道。
莫老太太把慕家姐弟和轻寒牵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确实是没有什么异常。又见站在凝翠身后的陈骁，赶忙起来行礼：“老身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祖母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将来是要娶凝翠的，这样的话，我也跟着叫一声祖母了，还望您不要嫌弃。”陈骁笑容满面地说道。
莫老太太怔了怔，有过短暂的纠结与挣扎，然后乌云很快就散去了：“不嫌弃，不嫌弃，凝翠若是跟了您，我这老太婆也替她开心。唉，隐萝死前还去劝导她，让她嫁给你，可这孩子倔得很，硬是没答应。”
陈骁望向凝翠，她早已经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燕管家端了简单的茶水过来边说道：“大家赶紧坐下聊，可别都站啊，快请坐。”
人坐定，陈骁环望了一眼四周。他第一次来向凝翠提亲，那时候莫家还风头正盛，屋内的一切摆设都是富丽堂皇的。
如今，莫府只剩下一个偌大的空壳，因为缺少家具及装饰，这种大，更显出它的苍白和寂寥来。
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一层层热浪还直往家里拱。同样一个位置，如今坐的却是一张七拼八凑出来的小方凳，怕是以前哪个下人屋里用过的。
“祖母，我有个提议。要不大家搬到我那边去住吧，也好有个照应。我平时都要到处忙，你们在外面住，我实在不放心，要是来个毛贼盗匪什么的，你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搬到我那里住，至少不会有人敢随便伤人。”陈骁满脸热切地和莫老太太说道。
“谢谢公子的好意，只是哪里好住到您家去呢？我莫家虽然败落，可基本的气节还是要守的。而且，家里头还供奉着祖宗们的牌位呢。”莫老太太道。
实际上，家里早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这段时间一直靠陌泓雪带着大家上山去打猎，靠山上的野笋野菜，这才勉强熬着。
陈骁原本想极力劝说，可是听对方的语气里恭敬中带着疏离，显然是不领他的情，只好作罢。
陈骁的担忧并不假。此刻，刘员外听说人犯被陈家公子带走又送回了莫府，气得正在集结家丁要去莫府寻仇。
他以为抓的是害他五姨太性命的锦绣母子，实际上只是三个与案情毫不相关的孩子。犯人给放了？行，那知府大人不秉公执法是吧？那我刘大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莫家讨回公道。
“今晚，大家偷偷潜入莫府去，见一个杀一个。我看她二太太和少爷怎么躲？我爱妾死得不明不白，官老爷还要包庇他们的罪行，我一定要不惜一切让他们付出代价。”刘大佑大声喊。
“是！一切听老爷的。”两百家丁穿着黑衣黑裤，头上用黑色的头巾包裹着，只露出眼睛。
入夜，凝翠举着小小的一盏油灯进来，油灯微弱的光芒如豆，还远远不如照进来的月光来得管用。
见轻寒和慕烟还趴在轩窗，遂叫住了他们：“十更天已过，你们怎么还不去睡？我刚从祖母屋里回来，已经安抚她睡下了。”
慕烟听到凝翠的声音，转过身来对她说：“姐姐，轻寒说她心跳得好厉害，总有预感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不睡，我就陪着她在这里看月亮星星，听夏夜的虫鸣。也就刚好这会儿有风了才凉快些，白天是真的热。”
凝翠放下手中的油灯，走过来像一个懂事的大姐姐一样摸摸轻寒的额头，又摸慕烟和自己，然后说“不烧啊！轻寒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轻寒木木地抓起她的手说：“我真的是有很强的预感，肯定是莫府要毁了。姐姐，凝翠姐姐……我们快……快去叫醒祖母和先生还有燕管家刘妈他们吧，迟了就走不掉了。真的，我是说真的。”
“越说越离谱了，莫府今非昔比，你还担心有人来抢啊。快去睡吧，明天还得跟着先生去山里找吃的呢！”凝翠见她越说越离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呢？”轻寒并不听，依旧木木地趴在那里不动。
“哦，对了。姐姐，我刚才在榻下找到这个以前隐萝母亲托付给我们的小香囊，你要拆开了看吗？”慕烟说道。
“不用了，一个小香囊而已。你好生收着吧，对隐萝母亲也好有个念想。”凝翠说道。
夜越来越深了，隐约感觉到露水重了，夹杂着香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今日是农历十三，月如华盖，月光下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和孩子们一样不肯去睡的萤火虫也在草丛间飞舞。
若是以前，这么多的萤火虫。轻寒肯定早就按耐不住跑去捉来玩了，可是今夜她却出奇的安静。因为，轻寒坚信一场巨大的灾难在向他们一点一点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