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你家郡主叫什么来着？
这位齐管家看着孱弱，没想到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一身轻功比之沈铮也几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他带着沈铮二人一通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公主府的一处角门外。
那角门一直有人守着，齐管家上前轻叩了三下，门就很快从里面打开，将三人放了进去。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但大部分仍然还在睡梦之中。
齐管家将二人带到一间花厅中，说道：“二公子，这会儿时辰尚早，您二位可以暂时在此处歇息片刻。等沈少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醒了，老仆就命人带他们过来。”
沈铮点点头：“有劳齐管家。”
“二公子客气。”
这时已经有丫鬟婆子端来了茶水点心，齐管家看着她们一一摆放妥当，才揖了揖，道：“老仆就不打扰了，请二位自便。”
“好，多谢。”
天光大亮后，整个公主府像是活过来一般，往来有序的婢女仆从，树梢上啾啾呢喃的麻雀和黄莺，都让这个平凡无奇的清晨显得如此生机盎然。
谢寻忍不住频频到花厅门口张望，因此沈珩等人的身影刚出现在园子那头，就被他眼尖的捕捉到了。
“来了，三公子他们来了。”
沈铮闻言也再也坐不住，他起身走到门边，就看到沈珩飞快朝他跑了过来。
“二哥，真的是你。”沈珩整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仿佛是盛满了星光，“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爹也来了吗？”
沈铮看着眼前的弟弟，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酸，他强忍着酸楚摸了摸沈珩的头：“回来看看你们，看到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这时董氏也带着一双儿女走了过来，她先打量了沈铮一番，见他浑身上下并无异样，这才将心放下，让两个孩子喊二叔。
沈母去世得早，董氏嫁过来时，沈铮十一岁，沈珩才五岁。她在沈家真应了“长嫂如母”那句话，对两个小叔子照顾有加，因此这两兄弟也发自内心的敬重她。
沈铮先对着董氏喊了声“大嫂”，才又亲热的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谢寻见这一家子都杵在门口，忙道：“公子夫人先到屋里坐着说吧。”
一家人闻言这才走进花厅，依次坐下。
公主府的侍从又重新上了一轮茶点，然后很有眼色的退出了园子，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沈铮问了他们从皇宫出来的详细经过以及近况如何，沈珩言简意赅的将他们的遭遇说了一遍，又问沈铮：“二哥，阿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北地出事了？”
在座的没有外人，加上如今沈珏已经不在了，外面的世道也不太平，因此沈铮也不打算继续将沈珩当作小孩看待，他顿了顿便如实说道：“皇帝生前已经对爹起了杀心，我们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我一个人先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京都就变了天。”
对于他所说的话，沈珩和董氏都不怎么意外。从皇帝让他们进宫为质时起，一家人就已经有了这种猜测，只是听沈铮亲口说出来，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心寒。
“人算不如天算，皇帝死在自己儿子手上，也算是死有余辜。”沈珏死后，皇帝的一番作为已经让董氏早就恨透了他。以前这些话憋在心里不能说，现在她倒也没什么顾及了。
“二哥，你和阿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沈珩接过自己大嫂的话问。
“我从宁远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至于之后要怎么办，后面再说吧。”
沈铮说完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大嫂、弟弟和侄子侄女，确定他们在这里的确过得不错，才又看向沈珩说道：“阿珩，你已经长大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大嫂和溪儿澈儿。”
沈珩闻言郑重点头：“放心吧二哥，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嫂他们。”
“好，我要去见煜郡王，你们先回去吧。”
董氏和沈珩从他的话里都猜出他们这是又要离别了，沈珩的眼眶红红的，董氏也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才又回头叮嘱沈铮：“二弟，你和阿爹在外面记得保重自己。”
“放心吧大嫂，你们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们。”
季北越知道沈铮会来见他，因此早起后一直待在书房。沈铮过来时，他正好写完一幅字，刚刚搁笔。
沈铮不善书法，但哪怕他一个外行也看得出季北越这手字颜筋柳骨，可见写字之人的造诣深厚。因此笑赞道：“郡王以往可真是低调，你的墨宝如果早点传出去，恐怕求字的人早就将公主府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季北越对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也不见怪，也含笑应道：“我这手字师承家父，却不及家父的十分之一，哪里敢跨谈炫耀。不过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幼时家父教我与妹妹习字，连父亲都说昭沅比我更有天赋，可她一个姑娘家，却偏爱舞刀弄枪，反倒将书法丢弃了。我常想她幼时要是专心习文而不是弄武，恐怕现在早已声名远扬了。”
听他说起这个，沈铮忽然想起了季南星在战场上英姿飒飒、翩若惊鸿的样子，因此几乎脱口说道：“自古盛名远播的才女不少，可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却是寥寥，郡王不必为此可惜。”
季北越微微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忽地又笑道：“我以前就在想，以沈家的家风以及沈家大公子惊才绝艳的程度来看，国公爷怎么可能会养出一个纨绔儿子。沈二，从你大哥过世后，你接连来的所作所为，证实了我的猜测，沈家果然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沈铮在季北越对面坐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必要继续在这位煜郡王面前装模作样。只见他十分坦然道：“郡王不也一样，如此才情却要在人前装作平庸之相。说到底咱们两家其实也并无不同。”
季北越沉默含笑，似乎是认同了他这种说法，又过了许久才听他又开口道：“世道艰难，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好了，不说这个，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不知打算对你家人作何安排？”
说起这个，沈铮起身朝他郑重抱拳行了一礼：“这件事还没谢过郡王，郡王今日的恩情他日沈二必当报答。”
季北越挥手打断他：“恩情什么的话再也别提，我这么做也并非是为了挟恩图报。说说眼前吧，眼下城中正乱哄哄的，不论你是想将他们带出城还是另寻他处安置，恐怕都不容易。”
“这也正是我这次来想同郡王说的，想烦请郡王他们在府上继续叨扰一段时日，等城里风头过去，我就将题目解出去。”沈铮说。
季北越答应得很干脆：“这有什么不行的，人在我这里你只管放心，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总之到时候我将人全须全尾的还给你便是。”
说实话，季北越这个态度很让沈铮感动，却也让他分外疑惑。他们往日并无什么交情，这友好实在来得有些过于莫名其妙。
“对了，林晔在你手上？”季北越又问道。
其实这事儿他心里早就清楚，沈铮也没必要再隐瞒：“之前以为我大嫂他们落在了林成海手里，所以想抓他儿子做筹码，没想到竟然抓错了人。”
季北越继续问：“那你接下来大嫂怎么做？”
这个沈铮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打断他的腿还给林成海。”
季北越笑了一声：“林成海做了不少恶事，近来被他残害的朝廷官员不少，你这么做也算是他自得其果了。”
话说到这里也基本可以结束了，沈铮起身告辞，季北越点了点头，又突然叫住他：“你办完了这件事准备直接回北地？”
“没错。”
“正好我这儿有封信，那你就顺便帮我带给我妹妹吧。”季北越从书案下拿出一封信递给沈铮。
沈铮将信揣进怀里，转身往外走。齐管家早就立在门外等候，他躬身引沈铮出去：“二公子请跟我来。”
虽然天色大不一样，但沈铮还是认出这是来时的路。谢寻跟在他身后，三人默然无声的朝来时的角门去。
行至半途，齐管家忽然好似随口说道：“忠勤伯府的大公子与我家王爷是同窗，他们二人一向相交甚笃。石公子知晓沈季两家的关系，也是担心二公子的安危，所以才会在听说城里出事后，将二公子回京的消息告知我家王爷。”
也不知这是齐管家自己想说，还是煜郡王授意他说的，不过沈铮对此根本不在意。不管石明扬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帮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把这件事告诉了煜郡王，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就还是会感谢对方。
只是整个公主府上下的态度难免让沈铮觉得有些不自在。虽说早有先皇赐婚一事，但这么多年两家并无往来，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这份婚约还算不算数都两说。虽然季北越这些年在京都中名声不显，但也不难看出这人深有城府智谋，他何故要如此厚待拉拢自己。
没错，是拉拢，沈铮真切的在季北越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不过此刻沈铮此刻心里想的倒还不是这个，他怀里正揣着煜郡王给昭沅郡主的信，他不免想起之前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她名字的事。她姓季，叫季什么来着？
“你们郡主叫季什么？”沈铮心里这么想，嘴里竟然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齐管家闻言步子一顿，沈铮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实在太过冒犯无礼，因此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尴尬的转移了话题：“那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啊。”
齐管家也像是没有听到他先前的话一般继续往前走，沈铮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走到角门口时，齐管家突然开口说了句：“季南星。”
“什么？”沈铮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齐管家又重复了一边：“季南星。”
这回沈铮总算有点回过味来了，他本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齐管家已经转身走了，仿佛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沈铮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静默了半晌，许久过后又像突然醒过神一样，轻轻笑了一声：“季南星啊，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