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大人穿着明白装糊涂呢
那小伙计也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惊叫声，顿时吓得睡意全消，整个人只觉两股颤颤，差点都没站稳。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曾诚无暇理他，听那声音正是从三楼尽头那间屋里传来，只见他纵身一跃，脚踩在墙壁上如履平地，蹭蹭蹭几下上窜，就钻了三楼那间大开着窗户的屋子。
小伙计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去拍掌柜的房门：“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
官府很快来了人，前不久还漆黑静谧的客栈，顿时明亮如昼、沸反盈天。
沈铮冷漠的看着曾诚被官差拿下问话，“果然如此”四个字，瞬间便浮上了心头。
住在三楼尽头那间房的柴大官人被人扭断了脖子，横死在房中。红绡坊的宝罗姑娘应柴大官人邀约，留宿在此，她半夜口渴起来喝水，无意发现身边人早已冰凉一片，霎时吓得惊叫出声。
而就在这之前，客栈的小伙计起夜如厕，看见曾诚正站在后院中，望着柴大官人的窗口发呆。后来在听到宝罗姑娘的叫声后，这个叫曾诚的客官，想也没想就踩着墙窜进了柴大官人的房间。
他大半夜不睡觉，在后院望着柴大官人的屋子发呆，本就蹊跷，加上他露出的那身不俗的武艺，也证明他有人不知鬼不觉，潜进柴大官人房中杀人的本事，他这第一嫌疑犯的罪名是洗不掉了。
曾诚只觉自己有嘴说不清，还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各位官爷，我真不是杀人凶手。再说这杀人得要有动机吧，我今日才到梁城，和这柴大官人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杀了他。而且我要真是杀人凶手，杀了人还不赶快跑，是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我做的吗？”
那官差完全不为他的话所动，冷哼一声：“你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有没有杀人动机，这都得官方查了才知道，带走。”
那小伙计有些踟蹰的站在人群后面，他记得宝罗姑娘来时身后还跟着个抱琴的小丫头，可直到闭店他也没见着人出去，这时候却没看到那小丫头人，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和官差说。
不过见宝罗姑娘都没说什么，想着是不是那小丫头离开的时候，自己没注意，这么一来觉得这话好像又没必要说了。
谢寻看着曾诚也有些恼怒，既然知道这城里有古怪，小将军也再三告诫众人不要擅自行动，他倒好，完全把小将军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曾诚被两个官差架着，不敢看谢寻那张火冒三丈的脸，只好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沈铮。
沈铮想的是，眼下敌暗我明，不能还没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他这边就自乱了阵脚。他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手段，就只能先委屈委屈曾诚。不过这小子也不算冤枉，现在不让他长点教训，以后说不定还得栽更大的跟头。
想到这儿，沈铮也就无视了曾诚那委屈巴巴的眼神，敷衍道：“那你就随各位官爷去走一趟吧，如果你真是清白无辜的，我想各位官爷也不会为难你。”
曾诚瞬间垮了脸，知道自己这是被自家小将军给嫌弃了。算了，既然小将军让自己随他们去，那就去吧，总归最后小将军还是得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曾诚半夜才被抓进大牢，哪知对方接二连三的动作倒快，第二天天刚亮，就又有一队衙役来客栈抓人，一开始掌柜还出来打圆场说是不是他们弄错了，但对方说有人看到沈铮一行人,和城外茶寮的一场凶杀案有关，甚至还把两个目击证人都给带来了。
而这两个目击证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铮等人在茶寮见过的那两个差役。
对方言之凿凿，甚至连人证都带来了，这下掌柜的也不得不闭嘴。只是心中难免悲愤郁闷，暗叹自己这是遭了什么孽哦，昨夜客栈死了人不说，今天又从这里抓走一群和凶杀案有关的嫌疑犯，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客栈还开不开了。
这队官差直接往沈铮的房间去，谢寻与他同屋的人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而等另一间房的三个人推门出来时，就看到沈铮几个已经被官差团团围在中间。
沈铮不动声色的朝那三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复又悄无声息的退回房中，从窗户溜出客栈。
等官差道那间屋子抓人时，里面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先把这几个带回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差役说道。
衙役押着沈铮四人往府衙去，他们一路倒是配合得很，半点要反抗的迹象都没有。等进了府衙大牢，沈铮才对那领头的差役说：“麻烦给你们大人带个话，就说我想和他见个面。”
那差役抡起鞭子在牢门上抽了两下，故作一脸凶相道：“都给我老实点，我们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沈铮拿起镣铐上的铁链掂了掂：“你说就凭这东西能锁得住人吗？”
差役闻言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招。”
沈铮将一只正在趴在草垫上一动不动的老鼠踹开，自己大咧咧坐了上去，才又接着说：“你们大人布这么大一个局，费了这么大力气，你就确定他不想见我？你好好去传话，我们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要是你实在不愿意，那就只能我亲自去找他了。”
差役神情惊疑不定的看着沈铮，他早听说了这些人有点本事，原本一开始还防着他们会生事，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一点没反抗，如此轻易的就被他送进了大牢。不过这似乎也侧面说明，这些人对此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这个牢房可能还真关不住他们。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犹豫半晌后，终于还是松了口：“我可以帮你传这个话，不过我也要警告你们，这座府衙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如果你们非要硬闯，最后会出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
沈铮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接着双手交叠在脑后，往后一躺，才说：“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
从客栈溜出来的钱多、马华和六子三人，其实并未走远，几人躲在巷子口，亲眼看到差役将沈铮几人抓走后，又重新回到了客栈。
如今城中戒严，往来人客本就稀少，加上这里刚出了命案，官府的人进进出出，更不会有人再来投宿，因此这个客栈对他们来说反倒最安全。
六子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智也比同龄小孩要成熟得多。他趴在门缝往外看，确定过道上空无一人后，才返身与另外两人小声交谈：“钱大哥，马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先好好睡一觉，一切等天黑了再说。”
六子眉心微微揪起，看样子对钱多的打算并不理解，但他也只是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并没有多问。
马华往六子脸上瞥了一眼，他知道钱多要做什么，但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他们在大军从京都出发时就一直跟着沈铮，这几个月来倒也磨合出了几分默契。
小将军让他们离开，多半是为了和他们来个里应外合。既然背后的人把控着这座城池，不想让百姓出来添乱，他们就偏偏要让梁城乱起来。
对方特意为他们设了这个局，如果不搅乱它，还真对不起幕后之人的一番苦心。
只是这些现在不必对六子说。
小将军这次带他出来，既是为了磨砺他，也是为了观察考验他。一个人能不能成才和能不能为己所用，能力、心性和聪明才智，都很重要。
到目前看来，这小子倒还算是能沉得住气。
……
那传话的差役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果然不出沈铮所料，这位背后的大人听了差役的传话，不知是出于对他的好奇，或者是认为他别有图谋，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答应见一见沈铮。
不过兴许是沈铮先前恐吓这个差役的话，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当他们将沈铮从牢房带出来时，外面除了有大批衙役严阵以待外，还特意给他多加了一副镣铐。
沈铮对此不置可否，反而冲那个差役笑了笑，那差役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手中的钢刀明显握得更紧了些。
众多衙役押着沈铮上了一辆破旧的马车，那马车在城中七拐八绕后，最终停在了太守府的西角门外。
这倒让沈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背后这人竟然会直接在太守府见他。看来费尽心机做了这个局的，多半就是这位梁城的太守大人了。
这位太守堂而皇之的让人将他带来太守府，看来是认为胜券在握，丝毫不担心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啊。
沈铮一路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从进门开始，他早已经将这太守府的布局位置全记在了脑子里。
差役直接将他带去一间偏厅，那位梁城的太守大人正坐在主位上，怡然自得的品着茶。
“大人，小的已经将人给带来了。”
那太守闻言，微微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眼沈铮，不疾不徐的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这才悠悠开口：“听说你要见我？”
沈铮无视身后乌泱泱一群衙役，自顾自的在旁侧的圈椅上坐下，那为首的差役本想呵斥，却被那上首的太守给截住了话头。
“怎么能对沈二公子如此无礼，再怎么样人家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岂容尔等小吏指责呵斥啊？”
太守这话乍听上去像是在维护沈二，但那语气里的蔑视和不屑没人听不出来。
那差役向来会察言观色，对这位太守的想法更是心知肚明，于是点头哈腰的讪笑道：“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人家是国公府的公子爷，是小的不懂事。”
沈铮不理会这两人的阴阳怪气，他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直视着上座的那位太守，道：“想必你就是梁城太守，不知如何称呼？”
那太守对他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有些不悦，但也压下火气，如实答道：“本官姓卓。”
“哦，卓大人。”沈铮状似不解的看向那位卓大人，“我们卫国公府与卓大人往日无怨旧日无仇的，大人这是何意啊？”
他说着抖了抖手上的锁链，那位卓太守只扫了一眼，便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沈二公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既然牵涉进了命案，就理应配合调查。难不成沈二公子以为本官是那等徇私枉法之人，念及你的身份，就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呵，不敢。”沈铮也笑，不过怎么看都像是皮笑肉不笑，“在梁城外遇到的那三个杀手，我当时虽有猜测，却还不敢十分确定他们的来路，如今见到卓大人，我倒是拨云见日，知道真相了。”
卓太守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沈二公子可以放心，本官绝不会冤枉任何人，如果这命案果真与你无关，等真相大白那一刻，本官自然会放你离开。”
沈铮十指交握着向上伸了个懒腰，这一动连带着手上的铁链哗啦啦一片作响，同样也将那门外衙役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他懒得在和这个姓卓的演戏，毫不避讳的直言道：“卓大人，有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家的今天可能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明天，卓大人就不觉得寒心吗？”
卓太守眯起眼睛打量了他许久，心里想着这位国公府的二公子，此刻说这些难不成以为能劝服自己，呵，果然是个黄毛小儿，天真啊天真。
“沈二公子这话本官可就听不懂了，你这是在影射什么呢？不知沈二公子的命案与沈家又有何干系啊？”
沈铮嗤笑一声：“行，我也就是好心给卓大人提个醒，既然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在下也就只好言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