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快看，状元郎来了
阳春三月，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人山人海、济济一堂。周边的酒楼茶肆也早已经高朋满座、热火朝天。
临街的二楼窗沿边也探出不少人头，有气质卓群的青年公子，有活泼娇俏的闺阁小姐，还有闲散自在的富家老翁。
这些早早聚在此处，只为亲眼一睹新科状元郎的灼灼风采。
是的，今日正是今次恩科金榜题名之日，新鲜出炉的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的队伍即将从此处通过。
恩科三年一考，加之京中许久未出什么喜事，百姓们业余生活匮乏，茶余饭后间无甚谈资，是以出现此种万人空巷的盛况。
随着愈加嘈杂的人声、铜锣花鼓声临近，由状元郎打头的新科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挂着得体笑容，正缓缓行来。
不需多说，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走在队伍前头的状元郎，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在多数普通人衬托下，越发显得明眸皓齿、倜傥不凡。
站在东兴楼二楼窗前的妙龄女子嬉笑着回头对同伴道：“来了来了，没想到新科状元郎还真是个顶顶好看的美男子啊。”
厢房内，两位打扮富贵的清隽公子正对坐饮酒，其中一人望了眼窗外，含笑道：“自古江南出美人，这个不稀奇。”
与他对坐的另一人端起酒杯，随口问道：“你认识他？”
杨公子杨烨，字言绍，只见他闻言微微笑道：“此人姓易，名松彦，正是出自江南易家。”
倚在窗边的娇俏少女突然回头：“江南易家？是那个出过三朝帝师，两个皇后的江南易家？”
“没错。”杨烨颔首，“自从易松彦的祖父易老太傅致仕归乡后，易家已经退出朝堂十余载。易家人这次重新出山，想必朝堂上又将有好一番热闹。”
少女捂嘴轻笑：“哥，你说那些等着榜下捉婿的世家大族，到底哪家这次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杨烨遥指着杨宓，扶额轻叹：“看看，这是闺阁女儿家该说的话么？”
杨宓嬉笑着落座，执起酒壶替另一位少年公子斟上一杯，“昭沅，你觉得呢？”
名叫昭沅的年轻公子回头冲她微弯了弯嘴角，徐徐说道：“易家老太傅虽生于世家，却偏爱做孤臣，他在任时得罪的世家权贵不少，想来以他的行事风格，应当不会与那些大族联姻吧。”
杨宓只见昭沅的嘴唇动了动，却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只觉一见他对自己笑，就头脑晕眩、双眼发花，似乎连心跳也跟着快了些。
杨宓双手捂心，表情怨愤：“好可恨啊！说过多少次了，你不知道自己扮做男子到底有多俊俏吗，不要轻易对着我笑，若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我恐怕真要以身相许了。”
昭沅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敲：“你够了啊，再要这么没个正经，我就去求贵妃娘娘替你指个婚，早些把你嫁人，以免哪日你若真喜欢上我而贻误了终身。”
杨宓连连告饶：“别别别，我哥都还没定亲，哪里能轮到我。你若要求娘娘，也该先替我哥求一求才行。是吧，哥？”
杨烨对他这妹妹很是无奈，只好冲昭沅拱了拱手：“郡主，还望高抬贵手，别再逗她了，她这祸水东引的本事可是炉火纯青得很。”
昭沅郡主只笑，也不说话。
杨烨见话说至此，又想起旁的事来：“前几日我进宫探望贵妃娘娘，听闻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抱恙，不知近来可好转了？”
昭沅道：“皇祖母的老毛病了，一遇季节交替之际就易复发，太医开了药，吃了几副已经有所好转，否则这次我可能也没办法出来。”
杨烨点头：“那就好，若是你不能出宫，煜郡王这次大婚一定也会觉得有所遗憾。”
此时，新科进士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这条街道，原本热闹稍减的大街上却突然又起了喧嚣。
杨宓扒拉着窗沿下看，只见人群中似是起了冲突，而其中几个深目高鼻的胡人尤为惹眼。
“是胡人在闹事。”
杨宓根本不论青红皂白，率先给事件定了性。
“哦？”杨烨也起身到窗边观望，“这几个是昨日跟着胡使进城的胡人，没想到尽如此嚣张，刚到咱们大夏就敢惹是生非。”
杨宓耸了耸鼻翼，很是不屑：“谁让边关的战事才刚起，咱们这位陛下就嚷着要议和，显得咱们怕了他们胡人似的。”
“阿宓，慎言。”
杨烨瞪了妹妹一眼，转头又对昭沅郡主道，“阿宓心直口快，还望郡主不要介怀。”
“没关系。”昭沅郡主微微摇头，以示自己不在意，“她什么性子我一向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她是有分寸的。”
有了昭沅郡主撑腰，杨宓更加得意了几分，她冲杨烨做了个鬼脸，又倚着窗框喃喃说道：
“我其实也没说错嘛，虽然说是议和，但那意思不就是‘欸，我们怕了你了，别打了，你想要什么咱们好商量’。唉，这次不知道咱们大夏又要答应那些胡人多少不平等条件。”
杨烨这次是真将脸沉了下来：“你再胡说，现在就立刻给我回家去。”
杨宓还是有些怕她这位兄长的，现下见杨烨真生气了，果断了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以示自己真心悔过，绝不再乱说。
楼下的冲突已经有从口舌之争转变为拳脚相向的趋势，只见一个年轻气盛的锦衣公子，忽然十分粗暴的揪住了一个胡人衣领，他一手扬拳，作势就要往那胡人脸上招呼。
“啊。”杨宓突然认出了那要打人的年轻公子，惊呼一声道，“那不是沈铮吗？”
杨烨也认出了人，微微转头看向昭沅郡主：“的确是沈家二公子。”
昭沅郡主闻言也往街道方向瞥了一眼：“他啊。”
卫国公嫡次子，昭沅郡主的未婚夫，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沈家二公子沈铮。
昭沅虽常年居住后宫，却也听过他的赫赫大名，一个成天斗鸡走狗、不务正业、臭名昭著的二世祖。
“沈二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当街殴打胡使？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肯定会惹得龙颜大怒。”
杨宓还真是为他捏了把汗，虽然彼此不是一路人，但因着昭沅郡主的关系，她还是希望这位沈二公子能稍微靠谱些。
毕竟这二人的婚约是先皇定的，就连当今圣上也不能轻易废除。
那位沈二公子似乎是听到了杨宓的心声，他攥着的拳头终是没有落下，只见他一把搡开那位胡使，就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劲直拐进了临街的一家酒楼。
那群人中，走在最后还突然回头朝杨家兄妹的方向笑了一下，似是早就发现他们在楼上看戏。
“欸哥，那人好像看到我们了。”
“嗯，看到就看到吧。”
杨宓朝那群人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内心里对这群人很有几分鄙夷。
昭沅郡主往桌上扔了一锭银子，起身朝那兄妹二人道：“走吧，热闹看完了，酒也喝够了，该回去了。”
杨宓一把搂住她的胳膊，道：“那去我家吧，我前不久得了只会学人说话的八哥，可有趣了，一起去看看？”
昭沅扒开她的手，很不留情面的直言拒绝：“不去，我要回家了。”
……
清风楼，一群向来在京中横着走的二世祖们，盘踞在酒楼最好的雅间内，看上去气氛有些凝重，店小二小心翼翼放下酒菜，大气也不敢多出，蹑手蹑脚赶紧退出门去。
陈国舅家小儿子陈洵给沈铮倒上酒，缓和气氛道：“沈兄，来来，喝酒，理那些王八犊子做什么，那些胡人就是口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把他们的话当个屁放了，别往心里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就是，谁不知道咱们沈二哥的爹和大哥是咱们大夏的中流砥柱，岂是那些胡人能随口编排的。”
“要我说啊，守城官兵就该直接把这些胡人打出城去，让他们进京都城都是污染了咱们的土地。”
“是啊，和那种人计较什么，来来，大家喝酒。”
沈铮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这才道：“算了，别提那些扫兴的事，这顿酒我请，你们吃喝随意，千万别跟我客气。”
众纨绔们相当捧场，立马附和道：“既然是咱们沈二哥请客，那这排场可不能小了，要不叫人去把翎翠阁当红的姑娘们找来？”
“那必须的啊，去去，马上派人去叫。”
沈铮仰头又是一杯，没在说什么，只随他们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