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咳，咳，咳咳……”
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看来是醒了。
裕亲王福晋听到声音后，立马站起来，疾步往前面而去，连声问道：“爷，爷，您怎么啦？怎么啦？”
一大群人都往里面冲，当然不包括胤礽，他倒是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可惜胤禔不让他进去。
等里面的动静小了下来，保泰兄弟两人亲自把胤礽跟胤禔迎了进去。
他们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福全有气无力地说道：“殿下来了，请见谅。臣实在是起不来。”
胤礽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福全的脸色。惨白，脸色惨白，嘴唇惨白，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快死了。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伤感，他上次见到福全的时候，还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壮年男子，而今……“不客气，今儿是小侄前来探望生病的皇伯，那来的君臣，不过是一家人罢了。”
福全不在意胤礽说的是真是假，他不过是将死之人，根本就不想去弄清楚。“也好。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年前，现在瞧着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想来万岁爷也该欣慰不已。”
胤礽坐在床榻前，看着靠做在床头的福全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没说出口，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是啊，皇阿玛前不久还夸赞孤总算是能让他放心些了。”
福全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你皇阿玛有福气，子嗣个个都有出息，不想皇伯膝下就这两个不争气的兄弟。皇伯倒是想着能够多教导他们些时日，可惜天不随人愿。”语气中的惆怅，不甘，悲凉种种情绪都在其中一一表现。
胤礽对这话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愿意回答，好在这次来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大哥。
胤禔笑着对福全说道：“皇伯，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只见到保成，眼中没有我。”
福全在心中叹息，原本他还指望着胤礽回答一句，不管是夸赞他们兄弟也好，指出不满也好，总之只要他开口就有办法把俩兄弟交给胤礽，没想到胤禔出来搅局。现在这种时候，他裕亲王府也没有资格得罪他们兄弟，只得笑着回答。“那里偏心，这不过是先跟殿下说说话，也算是交代后事。”
胤禔跟胤礽飞快对视一眼，没想到福全一辈子都不会强迫于人的行事原则还是在临死之前打破，为了子嗣打破。
对于福全说得的话，胤礽也没办法置之不理。亲皇伯再临死之际交代，还是对太子来说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都不答应到时候对胤礽的个人名声一点都不好。
“放心吧，皇伯只要是两位弟弟不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孤还是能容忍得下。”前提是他们两个听话，不然可保证不了。
福全听到胤礽的话，心中有底，不在强求。“好，臣相信殿下。”
胤礽笑了笑，没有作声。
福全见胤礽没有说话的想法，转眼去看着胤禔。对于这个侄子他一直都很满意，“好久没有见过你了，是才回京吗？听说你带人往黄河走了一趟？”
胤禔笑了，“昨天傍晚才回来。”
福全让其他人先下去，他想要跟殿下说说话。裕亲王府上的人，肯定不会有意见。
胤禔犹豫地看着胤礽，不确定自己留还是不留。
胤礽摇摇头，示意他先出去等着，没事。
胤禔见他坚持，退了出去。
室内是剩下福全跟胤礽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香烟袅袅，给室内带了一丝丝压抑。
“你知道了？”福全率先打破这片寂静。
“嗯。这次来也是向请皇伯指教一二。孤从来都不知道您对孤有如此大的意见。”既然福全开门见山，胤礽也不藏着掖着。
“别误会，爷对你没有任何意见。”福全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没有意见？孤不太相信。”胤礽挑了挑眉头，不相信福全的话。
“没有意见，只是顺势而为，算不上特意针对。你从小到大太过顺遂，没有受到大的挫折。你皇阿玛想要把老八提出来跟你打擂台，爷不过是添了把火。”福全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迎合康熙，到时候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止吧。您最初是有这样的想法，之后就完成改变了想法。让孤来猜猜！孤身边的能人太多，文有胤禛，武有大哥，身后还跟着老七，其他的皇子与孤的关系也好。孤要是想要宗亲办事根本就轮不到保泰保绶兄弟俩。但是老八不一样，胤禟喜欢经商，胤俄莽撞，不管是文还是武都没有好的人选，加上他跟其他的兄弟关系一般。选择他要比孤好很多很多，保泰跟老八走得非常近，您在军中多年，在宗室威望也高，正是老八需要的势力。要是真的老八上位，保泰要保住裕亲王王府的威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胤礽看着福全说道。
福全睁开眼睛，看着胤礽，笑了。“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声音中透露出的愉悦只要听到笑声的人都能听出来。
胤礽闲闲地提醒道：“皇伯要悠着点，小心呛到，到时候大哥肯定要埋怨孤。”
福全笑了一阵子，又咳起来了。
胤礽把手边的茶水递给福全。
福全没有接过茶水，而是抽了条手绢捂着嘴，很快就不咳嗽了。“殿下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殿下感觉就是没有断奶的娃娃，动不动就是为难你皇阿玛，现在倒是想着自己处理分析事情了。”
“哪有的事，孤十七岁就监国处理朝政，什么时候都是自己分析处理事情，哪里依靠过别人！”胤礽不屑地看着福全。
“在国事上没有任何人能否认你的才能，只是在其他事情上你还是依靠你皇阿玛跟大哥多一些。这点你否定不了！”这是今天福全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他不希望胤礽成为一个不看不清事实，不知道感恩的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胤礽的位置稳固到不行。他爱新觉罗-福全先是大清的亲王再是他自己，这个顺序不能颠倒！
胤礽沉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父兄的依赖一点都没有改变。现在他还是习惯性在政事上依赖皇阿玛，认为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可以在放松些，不必当心。就拿上次发生在草原的事情来看，自己明明都让人去查了云贵人，最后还是没有重视，认为只要是有皇阿玛的偏袒自己就不会有事，却忘记了世上总有皇帝也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到现在他都没有插手过军队，一直相信跟依赖着大哥，从来没有想过要安插几个人手。
“诚然爷是希望保泰跟保绶能够保住裕亲王府的荣耀，这是为人父的期望，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大清安好的情况下。爷对你不满不是因为爷的子嗣，而是你本身存在的问题。你太过相信你皇阿玛，对于你来说他是先父后皇，可惜！你皇阿玛考虑事情的时候是先皇后父。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皇阿玛对你的戒备将会成倍上涨，你从小就被他养得娇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你皇阿玛不在相信你，打压你，排挤你。你……你不一定能承受得了。你的手腕根本就比不过你皇阿玛，那……等待你的下场肯定是凄凉的！爷没有办法相信你能继承皇位。”福全看着胤礽姣好的面容，这个皇侄太过脆弱，就像一朵被皇帝精心娇养的牡丹花，没有经过狂风暴雨地打击，所有人都不确定它能否适应即将来临的风霜。
胤礽沉默不语，先皇后父？上辈子不就是因为自己太过相信自己的皇阿玛，不管自己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吗？在他的心中先父后皇，以为康熙也是如此，却没有想到恰恰相反！
“老八不一样，如果说你是没有经过风霜的牡丹，那他就是从淤泥中长出来的白莲！表面上一派翩翩公子，白玉无瑕，其实脚底下踩着一片令人作呕的烂泥！他在后宫经过所有的磨难，就如同白莲在淤泥中挣扎着求生，求别人能够注意到他。他可以经受得住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意，不公平。这样的人内心是强大的，是执着的。”
胤礽想起了老八被老爷子骂得嘴惨的那次，之后他虽然绝望过，但是最终他还是站起来，直接支持十四，那怕是失败了也不忘给老四添堵，不像自己一废后就知道花天酒地，不问世事，直到自己再一次被废。
“直到这次你无视你皇阿玛，直接自己主动出手收拾老八，虽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却也达到你的目的。这次爷才明白你的意思。爷也是快要死了的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儿子，他们的感情还算好，要是不好，像你跟老八一样对对方下杀手，爷肯定不敢瞑目！保泰跟保绶两兄弟，今后保泰会继承王府，所以平日里爷对他要严厉些，保绶今后的前程不如他哥，所以平日中爷忍不住要关心些，偏袒些。想必万岁爷也跟爷差不多，想着你今后要继承皇位，对下面的弟弟仁慈些也不为过。”福全也是这些时日才明白胤礽不对兄弟下手的原因，不管万岁爷对其他的儿子是什么看法，都不希望他们之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老八是皇阿玛亲手给孤准备的磨刀石，他的未来早就注定了。”胤礽看着房梁幽幽地说道。磨刀石不管是把刀磨锋利了，还是磨断了，对它来说都不是好事！
“磨刀石？原来如此！”福全想了想之前的事情，不管老八如何挣扎，都不行，最后都是吃力不讨好。
“殿下，臣累了，你先回去吧，告诉万岁爷臣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福全自己躺下，盖好被子，脸朝里面。
“好，皇伯，您休息，孤改天来看您。”胤礽也不想再与之交谈。
正当胤礽踏出去门槛的那一刻，殿内响起了一道声音。
“皇阿玛，皇阿玛，先皇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