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到一只兔子
“楚老师下课啦?”
走廊里,楚一对着迎面而来的招呼应了一声,一转弯进了办公室。
门口金黄色的底牌上是黑色宋体的‘高二组’。
这会儿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各科老师都习惯性的拖堂,唯有楚一这个体育老师是个闲散人。
晃悠着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就听见桌上的手机震了两声。楚一瞄了一眼,一个头两个大。
备注是‘亲娘’,最近正在催他找对象的亲娘。
屏幕亮了灭,灭了亮,老师们陆陆续续回了位子。
放下水杯,楚一拿着手机出去找了个偏僻的拐角才回电话。
难得,不是催他找个对象,而是让他周末回家吃饭。
楚一几乎是立刻回嘴:“你答应不提对象我就回,要么就不回了。”
楚母语气坚定:“不提,说不提就不提。”
挂了电话,愧疚就丝丝缕缕的缠了上来。他最近躲催婚,回去的时候确实不多,为人父母,心里哪能不难受呢!
到了周末,楚一还特意去商场选了两件衣服,又给父亲买了两条烟。楚父没说什么,楚母拿着儿子买的新衣服比量好几次。
碗筷上桌后楚母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一筷子这个一筷子那个的往楚一碗里放。楚一哭笑不得,“妈,我这还健身呢,不能吃太多。”
楚母又夹了一筷子,不高兴道:“怎么就不能吃太多,你这正是长身体时候呢。”
楚一往她碗里放了块鸭肉,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我都二十七了还能长什么身体,再吃也是横向发展了,你想要个正方形儿子么?”
“是啊,你都二十七了。”楚母哀怨的瞥过一眼,重复道:“二十七了都。”
楚一嘴角的笑消失了,“说好了不提找对象的。”
儿子难得回来,说两句俩人就开始都不高兴。楚父一看赶紧笑呵呵的在边上打圆场:“行,不提了不提了。”说完又朝着楚母使了几下眼色,“吃菜!儿子难得回来,多吃点!”
“不提找对象就不提。”楚母瞪回去一眼,“那你就去相亲。”
楚一眉头皱的更紧了。
找对象和相亲有什么区别吗?如果非有,楚一觉得相亲还不如找对象呢!
不知道是不是小年轻的通病,他打从心底里排斥相亲。
网上奇葩相亲对象的帖子他看到过无数篇,把他逗得直乐的也不在少数。这玩意儿看看就得了,真让他做当事人他可不乐意。
况且
说好听了是相亲,认识个新朋友。说不好听的不就是门当户对,包办婚姻么?
相亲能碰见真爱怎么也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自认没有这种好运气,不想在这种事儿上浪费时间。
他脑袋摆的像个拨浪鼓,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我可不去。”
楚母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晚了,你的个人消息我都挂上网了。”
吱嘎一声,椅子移了位。
楚一对于她妈这先斩后奏的行为十分不齿,皱出一脸包子褶。如果是‘非诚勿扰’‘缘来是你’这种节目,他还得顶着包子褶走到全国观众面前呗?他还要不要活了!
楚母瞧他一眼就知道在想什么,“想什么美事儿呢你?普通交友网站,有意向的会在网上私信我。我过目,不用你掺和,你一会儿去把要求给我补充完成,到时候乖乖见面就行。”
楚一心道‘这是和我没关系么’,但他也没敢说,吃完饭默默去把要求那栏补齐了。
等他走了,楚母一看,气的直咬牙。
身高185以上,学历研究生以上,年纪25岁以下。还要有车有房,车要在100w以上,房要在市中心。
这是找对象么?
这是找抽!
楚母忍了两天没去管,没想到第三天竟真有人找上门来!
楚一接到电话,沉默了片刻,补了一句:“那我再加一条——脑子不能有毛病。”
“没毛病没毛病!好好的孩子能有什么毛病!”楚母把资料翻来覆去地看,“有毛病能是鹿城大学的研究生?”
事情变得更离谱了。
楚一看了眼时间,开始怀疑老母亲午觉未醒,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磨蹭了好一会儿,楚一也不说见人。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女人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就见见吧!他真就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他不是人。”
楚一:“”
楚一这一辈可谓是见证了历史的一群人。
从动物疯狂出山,到人类动物以及吸血鬼和平共处。听着只是轻飘飘的十几年,实际上大家的接受能力已经反复被刷出了新高度。
楚一大学毕业后,几个品类之间愈发和谐,设置规定也逐步完善。
‘跨界婚介所’作为今年的新生app,一度潮流火爆。
他们办公室的语文老师就在上面找了个英俊潇洒的豹子精,俩人见天的秀恩爱。
楚一没什么兴趣,没想到被迫上了贼船。
楚母那头把时间地点都订好了,爽约不好,楚一只能点头应下。
说了几句,楚一才想到最重要的一点,问:“他不是”
楚母很快接过去,“不是,我特意问了的,不是猫。”
楚一低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猫这玩意儿对他来说算是个隐疾,小时候不懂事儿,碰见个刺头毛被挠了一通,然后就很不幸的留下了阴影。一米八几的体育老师,不怕黑不怕鬼,碰见野猪都敢上去比划几下,独独怕那个爱撒娇的小玩意儿。
约会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的周末。
楚一没什么相亲的心思,出于礼貌还是打扮了一番。
可惜楚老师时运不济,出租车半路出了故障。到咖啡店门口,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步行能走出3条街,人应该早就没影了。
但来都来了,楚一还是推门进去。直走,右转,走向两人约好的位置。
一抬头,楚一怔住。
角落里,少年捧着一杯咖啡小口小口喝着,属于成年人的味道大概让人有点接受不来,楚一见他喝了两小口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楚一走过去,不确定的开口,“是胡凯时先生吗”
少年被吓了一跳,仰头看人,露出一张怔愣着的姣好面庞。迷迷糊糊的把险些撒了的咖啡放在桌上,胡凯时起身想打个招呼。
腿直起一半,楚一就笑着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温声道:“很紧张吗?不用站起来的。”语气温柔的楚一自己都有点犯恶心。
少年慢半拍的点点头,问:“您是楚先生么?”
楚一点头,余光瞥过手表,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打车来的,路上出了些状况,迟到了。”
“没关系。”
胡凯时咬了下嘴唇,抬头看一眼楚一又迅速低下。
害羞成这样,几乎活脱脱的把‘第一次相亲’刻脑门上了。
面前只有两杯饮品,看着寡淡。楚一招来服务生,又点了几个甜点。
等待期间,楚一又把自己的个人情况说了一遍,其中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龄。
不怪他多心,只怪胡凯时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当个刷脸的明星都不为过。
他是高中老师,知道高中那些少男少女就学会了狂野追爱,到了大学更是大胆。
胡凯时的条件,哪怕排除掉车房只看外表,都会有不少选择。
他为什么要和自己一个27岁的男人相亲呢?
楚一又说明了年龄,又着重强调了一下高中体育老师的收入和自己的家庭状况。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对面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露出不大明朗的神色。
楚一终于在这场不大现实的相亲中找到了现实感。
视线扫过胡凯时的t恤,他一个月的工资可能就只是这件衣服。
他心有所想的时候,对面突然出了声,“我我没有工资。”
楚一不解的看着他。
胡凯时对上视线,低下头抿了抿唇。再抬头的时候,浑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我还是学生,跟老师做项目会有些奖金,但我现在是休学状态,赚不到钱。”沉了沉,他又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去找些小时工做,也能赚到一点钱。”
他可能不太理解自己的意思,楚一想。
楚一又重复强调,“我的车很便宜,现在的房子也还在偿还贷款。”
“哦。”胡凯时应了一声,瞥见楚一皱起的眉头,觉得自己好像太不热情了,一点没有相亲人的自觉,这么想着,他举起拳头晃了一下,说:“加油。”
楚一这回是真笑了,他妈哪儿找来的单纯小孩儿。
不对。
是单纯小孩儿自己扑上来的。
甜点送上了桌,俩人边吃边聊。
胡凯时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倒是楚一这个年级大的吃得多些,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楚一吃着,听着胡凯时说话。
他说话慢吞吞的,有时候停得比较久好像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而且好像特别在意自己现在没有收入的问题,这么会儿已经说了两次自己会去找工作。
楚一想说自己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工作,但是一想,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
两人聊的还算开心,临走,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相继起身。
楚一看见胡凯时站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上半身看着并不是很健壮的男人拥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完全站直了以后,甚至比楚一还高一点,楚一一时间有些愣住。
直到胡凯时欲言又止了半天以后,楚一才回过神来,问他想说什么。
胡凯时余光瞥了一眼隔壁,用不确定的语气发问:“你今天迟到了,作为补偿,你下次带一束花,可以吗?”
楚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旁边那桌是一对情侣,男孩正往女孩嘴里喂冰淇凌,桌上放着一枝简单包装过的玫瑰。
楚一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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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假日的酒吧拥挤的要命,楚一避开人群推门进了约好的包厢,门一开,里面已经有两个人,正嘻嘻哈哈的笑着。
见他来了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倒了杯酒。
陈禾把酒推到楚一面前,一指对面一脸颓色的男人,“你是想不到,他居然被他妈逼着相亲去了,还不是个人,是个什么动物。”说完忍不住的又嘎嘎笑了几声。
包厢里回荡着陈禾肆无忌惮的笑声。
笑完了才发现楚一同样昏沉的脸色。
楚一喝了口酒,语气冷飕飕的,“这么好笑吗?”
陈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解道:“不是,不好笑吗?”按照他的预期,楚一听到这消息后应该和他一起手牵手大笑三百个回合,而不是跟左成卓一样是个冰坨。
除非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闪过,陈禾颤巍巍出声:“你不会,也去相亲了吧?”
暗处颓着的左成卓听见这话也抬起了头。
“去了。相个亲而已,怎么了?”
那头左成卓立马接过去,“不怎么,只是我们离成家立业又近了一步,到时候恐怕只剩陈禾一个孤家寡人啧,听起来真有点孤单寂寞冷。”
背后还有个人顶着,左成卓这话说的简直太有底气了。
冷嘲热讽又自信的语气让陈禾谜一样生出了‘老子真的要完了’的想法。
当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后,旁边两人已经聊开了,总结来说就是——和非人类的相亲感受。
“你和什么动物?”
左成卓沉默几秒,委婉的说:“爬行动物。”
动物化身成人后大部分会被看出原型,一部分来自外貌特征,一部分来自个性习惯。
第一次见面就被抱着胳膊缠了一个下午,实在是让人心有余悸,左成卓晃晃脑袋,试图把下午的事儿忘掉,问楚一:“你呢?碰见了什么动物?”
什么动物楚一还真忘记问了,只知道不是猫。
脑袋里闪过那张细皮嫩肉的小脸,性子怯怯的,说话很慢,胆子看起来很小。
多方考证过后,楚一猜测,“应该是只小兔子。”
“兔子好啊,乖乖巧巧的,可爱还不缠人。”左成卓真情实感的称赞。
楚一本意不是炫耀,突然想到少年站起来之后比他还多一点的身高,就又补了一句,“不是有种兔子腿特别长吗?应该就是那个类别,但是我不知道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