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表妹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要知道史密斯大夫有多爱小安娜,小安娜就有多爱他。
“我们先回家好吗?安娜?”玛丽修女试图先瞒着安娜,等她身体恢复过来再告诉她,“你父亲他也许在照顾其他人。”
安娜点头。
“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明日再走吧?”九叔道。
玛丽说:“抱歉,林。安娜只有在她的床上才能安然入眠。”
九叔嘱咐道:“马夫人,现目前她的体内没有血液,完全靠咒语支撑,回家后要多吃一些补气生血的药膳。”
“知道了,林。”玛丽道,“等她身体恢复,我再来专程拜访并感谢您。”
九叔送玛丽和安娜到门口,在她手上绑了红绳,并让秋生送他们回县城。
这时候文才抱着史密斯的骨灰坛,站在干檐上问九叔:“师父,史大夫的骨灰坛放哪儿?”
安娜猛然回头,林文才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玛丽修女?”
玛丽脸色显得尴尬,不忍直视安娜天真的眼睛。安娜怔了一下,刚刚才还阳的她魂魄差点又离身。
安娜想起不久前父亲沾染了鲜血,也知道这座义庄的主人是父亲的克星。她望着九叔用稚嫩的声音问:“林先生,我父亲在那个小罐子里吗?”
“嗯。”
安娜缓缓走到林文才跟前,向他索要父亲的骨灰坛,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父亲和母亲安葬在一起。
记得当年监狱的血案轰动了整个南方,广州国民政府又委派了官员下来调查。
卢疯子为了平息这件事情,通过许特派员认识了一位叫蒋中正的将军,将史密斯的所有财产上交给蒋将军,才保住了自己狗命和官位。
安娜和幸存的仆人带着史密斯的骨灰乘船离开了,教堂依旧只有玛丽修女留守。
大教堂和医院关闭,但县里并不觉得少了什么,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偷偷聊的更多的是军阀间混战,似乎很快就忘记了洋人的事情。
民国十八年,西历1929年。
九叔因为去年使用了禁术,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无法使用仙术了,这场病拖过年关开春才渐渐痊愈,但肝肺上的毛病始终没有好转。
1929年夏末秋初,出了史密斯的事情后,整个保安团都文明许多,卢疯子也开始变得杯弓蛇影,神神叨叨。
听说他整日窝在宅院里不知道在干嘛。
8月的一天,姨夫前一晚告诉我让我去码头接表妹,她叫任婷婷,在马来西亚留学,学的是服装设计。
我早就听说了姨夫有个独女,才十八岁,长相随姨母很是漂亮。那时候和表妹结成姻亲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于是我心里默默产生了亲上加亲的想法。
清早,我就被西洋闹钟叫醒,那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就是声音太难听。起床洗漱完换好制服,我还特地在腋下喷了些洋人用的香水,用来抵挡我的狐臭。
准备完毕,我兴致勃勃地带上兄弟。前往通江码头接我的小表妹去了。
从广州发来的摆渡船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抵达码头。我和阿和、阿彪已经等了半个钟,南方的末夏着实燎人,热得我满头大汗。
于是我叫阿和去抢一把洋伞来遮一遮。
“队长,广州的摆渡船到了。”
“看见啦,你们两个待会儿见了我表妹都他妈斯文点。”我道,“妈的真热!”
近些年耳濡目染,我也颇有些卢疯子的影子。
“好的队长!”
船靠近码头,一群接风的人围在栏杆边,我大喝一声将闲杂人等驱散开,自己站到头一排。
那时我还没见过表妹,我问姨夫她的样子,姨夫对我说只要看见最漂亮的,就是她。
于是我满怀期待。
等船停稳,下锚拴桩。
先下来了几位优雅的绅士,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小圆帽,脑袋后面留着齐肩的长发,估计是剪了辫子留下的。
我朝后面打望,从甲板上果然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穿的是粉红色西洋低胸蕾丝花边裙,雪白的双腿上一双白色长靴。略微低于肩膀的长发编了条辫子,戴着网纱帽,脸上淡淡的彩妆,正在打望。
估计姨父给她的电报里也说了,是让一个穿公家制服的人在迎接她。
当然我的制服和位置都很明显。
我看见表妹看见了我,眼神一对,确认是我惦记的人,于是心花怒放的我让人清理开围在码头的草民,拱着腰笑嘻嘻地走到表妹跟前。
“是表哥吗?”表妹的声音也很清甜,就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流。
“是我嘿嘿我就是表哥!”我满头大汗,身上的狐臭味又溢出来了。我让阿和感觉给表妹把伞撑着,让阿彪帮忙提箱子。
表妹稍稍碰了碰鼻子,但还是很礼貌地和我握手。
当时我拉着表妹肌肤如雪的嫩手,一时间忘了松开,最终还是表妹不好意思地挣脱了。
“走吧,表妹。姨夫在家里等你呢!”
表妹看了一眼天,估计是在想能不能赶到午饭,“反正也赶不上午饭了,我想去城里买一些胭脂。”
“买胭脂?买胭脂好啊”我在想难得第一次见面就有献殷勤的机会,别说买胭脂了,就是买戒指我都舍得。
于是我让阿和好生把伞撑着,我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表妹乘上马车。
进城买胭脂。
马车里我嗅着表妹的体香,如同置身在甜蜜的花园一样,为非作歹吃喝嫖赌了这么多年,让我终于有一次情窦初开的感觉。
我尝试着和表妹套近乎,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年龄,也和表妹说了一些我娘和姨娘的事。
马车停靠在南街菜市口,这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想买的东西应有尽有。但是表妹却看上怡红院对面的一家杂货店,也就是林秋生打工的那家店。
因为离怡红院近,我带着表妹还没走进杂货店,就被坐对门儿嗑瓜子的老鸨子叫住了,毕竟我是熟客,又是官差,老鸨子好说歹说要让我进屋喝口午茶。
“表哥,她是谁啊?”
我敷衍道:“哦我干娘这样子表妹你先进去挑胭脂,我陪我干娘说几句话。”
我怕表妹得知我好嫖,于是找借口先让她进杂货店买东西,我好摆脱怡红院的老鸨子。
表妹没太在意,独自一人走进杂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