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民国军阀：终
“谁来了？”颜欢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坟包。
来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是死守桐城前，大帅派出的传信兵，一共派出了十人，如今悉数到场。”
“当时电报已经发不出，大帅怕您收不到，特意派了十名传信兵，让他们在战事结束后务必将信送到您手中。”
颜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蹲下来，抬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
是黎景十八岁的照片。
男人一身书卷气，面容温和，还有些稚嫩。
如果不是他父兄皆阵亡，如果不是这天下战乱不断，如果不是天下无人能扛鼎，他想来会成为一个大作家。
“夫君，我下次再来看你，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夫君，我回去了。”
话落，她站起来往回走。
也许是之前哭太多了，如今她反而哭不出来，一滴眼泪没掉。
来送行的老百姓看到她这样，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一行人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墓园里一座空落落的坟墓。
墓碑上写着——
亡夫黎景，遗孀颜欢立。
……
颜欢回到黎府，收到了十封信，都是她夫君写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信封封面上写着“吾妻亲启”四个字。
一打开，里面就是：欢欢吾妻，见字如晤！
这一生，吾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唯独有愧于吾妻。
若有来生，愿再不入将门，当个平头小百姓，与吾妻白首偕老。
……
看完信，颜欢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来生是最残忍的许愿。
夫君，你可知我所求？
……
时间是能最好的疗伤良药，日子一天天过去，颜欢也一天天恢复过来。
只不过认识黎景的人，都说她越来越像黎大帅了，可她自己没有这个感觉。
她把夫君那些没有发表完的小说和其他文章，一点点整理好，专门帮他出了书。
书的最后，写了未完。
可前言里写了，作者已逝，文章未完，却无待续。
书里也介绍个黎景的生平，也穿插了黎府满门忠烈的事迹。
看过这本书的，最终都热泪盈眶。
在侵略军被赶走，国家新建的时候，不仅黎远山被世人记住，那个带着第一军阀死守桐城，为解放战争带来希望的黎大帅，也同样被世人铭记。
这都是后话了。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颜欢便生下了个男孩。
叫黎衍，她夫君取的。
孩子一点点长大，最初颜欢也没有发现不对，可孩子接近三岁的时候，颜欢发现了黎衍的不对劲。
在别的小朋友都爱玩爱跑的时候，她的儿子只喜欢抱着书籍，整天面无表情的，跟没有情绪一样。
这天，是黎景的祭日。
颜欢一早就牵着黎衍，身后跟着第一军阀剩下的几十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墓园的方向而去。
半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夫人，香。”有人点好了香递给颜欢。
她点头接过，认认真真上了香，才重新点了一炷香递给黎衍。
“衍儿，给你爹上香。”
黎衍穿着一身白色小西服，像个小王子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有样学样地上了香，然后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爹，我和娘看你了，你一个人在下面过得还好吗？”
颜欢摸了摸他的小男孩，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家夫君的照片。
“夫君，衍儿很像你，尤其是性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黎衍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问道：“娘亲，像爹不好吗？”
他问话的时候，除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好奇，眼睛里再无情绪。
颜欢说的性子像，不是像小世界里的夫君，而是……
像仙界的忘生仙帝。
衍儿从小就是面无表情，情绪几乎没有，像极了修无情道的夫君。
可颜欢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家衍儿只是像，但和修炼无情道的夫君不一样。
颜欢蹲下来，微笑地摸着黎衍的小脸。
除了这双眼睛像夫君，衍儿其实更像自己。
不过也好，像自己。
“好，也不好。”
“衍儿还小，等以后衍儿长大了，你自然会明白娘亲的意思。”
黎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衍儿明白了。”
“衍儿乖。”颜欢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
黎衍的不对劲，并没有随着他渐渐长大而有所不同。
颜欢带他走遍国家，看过战争后的满目疮痍，也见过百废待兴的欣欣向荣，更见过日渐繁华的盛世。
可惜，黎衍就好像天生感情缺失了一般。
在他四岁那年，黎老夫人去世了。
连下人都在难过的时候，他却只有疑惑不解。
那时候颜欢就确定了，衍儿确实有问题。
在他十六岁那年的生日，颜欢和他吃了一顿饭，然后郑重其事地和他进行了一番会谈。
“衍儿，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吗？”
黎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别人有的感情，我都没有。”
“你……”
颜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和自家夫君相似的那双眼睛，突然什么都说不出了。
“衍儿，娘亲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黎衍点头，等她开口。
“人可以没有感情，但一定要学会伪装。”
“衍儿，世界是大多数人的世界，要想在世界上过得好，要学会融入这个世界，哪怕……”
“我们并不喜欢。”
“不管在哪里，都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若你不想伪装自己去融入世界，你就要有让所有人都闭嘴的实力。”
“明白了吗？”
黎衍点点头，“娘亲，我记住了。”
颜欢深吸一口气，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不舍地看着这个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儿子。
“衍儿，我该走了，我很想你爹，他应该等我很久了。”
黎衍似有所感地问她，“娘亲，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不可以。”颜欢将他拥进怀里，轻轻搂着他，“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娘亲也有娘亲要做的事。”
“那我想娘亲怎么办？”黎衍眉头微蹙，十分不解。
这一刻，颜欢是欣慰的。
不管儿子情感有没有问题，但这一刻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儿子对自己的那一丝不舍。
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们母子会再见面的。”
黎衍似懂非懂点点头。
【传送开始，传送完成。】
颜欢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黎衍面无表情，紧紧抱着她，就那么过了一整晚。
若不是下人说让夫人入土为安，黎衍还不愿意松开手。
而颜欢下葬当天，黎衍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将父母合葬后，他却迟迟站在父母的墓碑前不愿意离开。
“娘亲，我好像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