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病弱书生郎：断亲
众人：“……”
说得好像没亏待一样。
黎景沉默了片刻，顶着那张苍白的脸，再次对着族老们躬身一拜。
“由于回来得匆忙，黎景的户籍只是从黎府迁到了小湾村，与黎家，并无关系。”
闻言，满座寂静无声。
那些族老一个个诧异地看向黎父和黎张氏，眉头紧锁，满脸不赞同。
“你们没把人黎景户籍迁进黎家？”
“这样还分什么家！”
“没错，都不是一家人，分什么家啊！”
“那今天把我们叫来，是想做什么？”
……
族老你一言我一语，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任谁被人戏耍一通，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黎父的脸色也挂不住。
他狠狠瞪了一眼黎张氏，此前一直都是她极力阻拦把黎景户籍迁进来的。
黎张氏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就算他不在户籍不在黎家，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儿子不成？”
这话没人反驳她。
在孝道压死人的古代，生养之恩，是最难还的。
黎景捂着嘴一阵咳嗽。
“夫君～”
“你还好吗？”
颜欢轻轻给他拍着背，看起来很担心他的样子。
黎景拍拍她的手，摇头道：“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那些族老听他说得自己随时会死的样子，本来想要劝说他的话，一个个都憋了回去。
这都半死不活了，谁还顾得上那些孝道？
黎景看向黎张氏，脸上皆是隐忍之色，对着她拱手一拜。
“黎景感激您把我生下来的这份情，可我并未受过生身双亲的庇护，如今也不求分得双亲的家业。”
“且，黎景一身病体，大夫都说能活一天是一天，如此还需要用药吊着，这些都需要钱财。”
“为不连累双亲，黎景自愿断亲，独门立户。”
“此后生死祸福，皆不殃及双亲。”
说完，他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颜欢看着，心中复杂。
忘生仙帝何其孤傲，一生都在修炼无情道，世间万物好像从不曾入过他的眼。
他站在仙界之巅，看的也只会是九天之上的神界，从不曾俯瞰世间。
如今那无情的仙，竟也落了凡，低下了头，跪在了人前。
黎父瞪大双眼，“断亲？净身出户？独门立户？”
“黎景，你这是不孝！”
“父母在，谈何断亲？”
黎张氏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拉拉当家的后背衣服，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你忘了安儿说的了？”
“反正也就是个病秧子，和我们沾亲带故的，不知道哪天死了是不是还要我们给他收尸？”
“安儿说这人心思狠毒，不仅陷害打压他，还贪图黎府的钱财不愿离开。”
“这样的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小门小户。”
“而且你也不想安儿和我们疏远吧？”
“他昨日还让人送了你最爱的酒，听说可要好几两银子呢！”
闻言，黎父沉默了。
一边是亲子，纵然身体羸弱，但到底是长子，总归有那么几分看重。
而另一边，是当成亲子养了十八年的养子，自己也曾寄予厚望，哪怕回了那富贵地方，也不忘孝敬自己。
两相对比，到底还是后者的分量更重。
“也罢。”
黎父叹了口气，看向族老。
“麻烦族老做个见证，今日黎家与黎景断亲，往后各不相干，至于文书……”
黎景抬头，出声打断他。
“文书我来写。”
儿子都不在乎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文书。
黎父点点头，让黎老二去拿笔墨纸砚。
那是从前黎安上私塾用的，他去黎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黎张氏舍不得扔掉，这都是钱财买来的物件，也就留下来了。
“夫君，我扶你。”
颜欢心疼自家夫君，趁此机会把人扶起来，随后两人目光对视上。
明明是才刚刚认识一天不到的人，看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黎景却觉得好像自己认识了她很久，好像……
从前她也是这般看着自己。
可明明，他们才成亲。
“怎么了夫君？”
看他定定地看着自己，颜欢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清的音量，小声地问他。
黎景摇摇头，“无事。”
说罢，那边的黎老二正好把笔墨纸砚拿出来。
“东西拿来了，赶紧写吧！”写完了好让自己去找大哥拿赏银。
五两银子呢！
除了上交公中的，自己几年也不见得能攒下五两银子啊！
而且有了这五两银子，自己就可以给村长家的小花送她想要的脂粉了。
颜欢主动研墨，把笔润好之后，才递给黎景。
“夫君～”
“给～”
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光听声音所有人都会猜测是个大美女，只是在场之人，谁不知道颜欢毁容的事？
一时间，众人表情各异，扭头看到黎景不仅面不改色，还一脸温柔地望着颜欢，一个个更是心中佩服不已。
难怪人家愿意对这病秧子不离不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黎景写好文书，一式三份，自己率先画押，然后才拿给黎父。
“该您了。”
黎父画押前还有些犹豫，被黎张氏直接在他手上一按，想反悔也不行了。
有了第一份，后面两份就都不是问题了。
黎景把文书拿回来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族老。
日后若是谁想要反悔，那么只要拿出文书就可以了。
族老作为见证方，也留下一份，放在祠堂，以防万一谁的不见了之后抵赖。
至此，断亲算是落下帷幕。
黎张氏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在他们出门时还不忘提醒。
“那茅草屋也是我们黎家的，别怪我们不近人情，再让你们住三天好了。”
“三天过后，我们可是要把茅草屋收回来的。”
那茅草屋都是黎老爷子那时候的老房子了，破烂不堪还漏风。
若是下雨，怕是人都要淋湿。
黎景脚步一顿，从怀中摸出一钱碎银子。
他低头盯着手心里的银子。
“夫君？”颜欢不知道他盯着碎银子干嘛。
黎景自嘲一笑，把碎银子塞进她手心，“拿去给他们，我们不白住。”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一钱银子就是一百文。
此前自己住了半个月，往后可能还会多住几天。
村中的房子没有那么金贵，一百文住一个月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那破落茅草房。
颜欢：“？？？”
什么玩意？
还要倒给他们钱？
看出她不高兴不想去，黎景轻声哄她。
“乖，听话。”
“我们不落人口实，以后，也不怕他们以此为借口纠缠。”
颜欢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把碎银子往桌子上一扔。
“房钱，够了吧？”
“就你们那破房子，说得谁稀罕一样！”
说完她气呼呼地提着裙摆出去，快速跑到夫君身边。
“夫君，你真大方啊！”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黎景岂会听不出是反话？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黎景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颜欢扭头，“要亲亲才能哄好！”
她隔着面纱点点自己的嘴唇。
如今正是白天，此时虽然大部分人都在田间劳作，但是偶尔也会有人在村中走动。
若是被人看到，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说是伤风败俗都是轻的。
这人分明就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逼他做选择呢！
哄？
还是不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