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孩儿萧子衿
“换血之后,金蚕蛊毒会转移到你身上。
你虽有真气压制,但每逢月圆,便会如万箭穿心,浑身痛不欲生。
且这种痛苦不但不会消失,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严重、
但它无法可医,不出十年,你将会肝肠寸断,全身筋骨尽碎,最后被活活痛死……”
白水素女颤着声,将后果尽数告知萧子衿。
萧子衿听罢,神色波澜不惊。
床上祝卿卿皱着秀眉,睡得很不安稳。
白水素女虽暂时用银针将其毒性压制,但仍无法彻底缓解祝卿卿遭受的痛苦,她在梦中都在连连小声呻吟。
萧子衿往祝卿卿那瞥了一眼,墨色的眼瞳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他的目光缱绻缠绵,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而后他转头,凝眸注视着白水素女,嗓音低沉,却句句铿锵有力:“白水素女,开始吧。”
白水素女面色凝重,过了片刻,而后沉吟道:“你如今患疫,本就身体虚弱。
若你替祝卿卿受了这一劫,恐怕以后的日子要吃不少苦头。
我这银针技艺虽大不如前,但还可保祝卿卿三日平安无碍,不若你先修养几日,待身子调养好了我再……”
白水素女只觉眼中酸涩之意喷涌而至,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了声。
她没有继续说话,声音顿了顿。
别过身,哑着声音哽咽良久。
而后她压下心头愁绪,别过头,神色黯然道:“你先修养好,届时,届时姑姑再助祝卿卿解毒可好?”
她一见到萧子衿,便知他是师哥的儿子。
他们二人眉眼如出一辙。
性子竟也是这般,执拗得很。
她心中哀切,自己身为他的姑姑,却从未对他好过。
如今见面,倒是能仔细地瞧上一眼,奈何造化弄人。
空怀一身医术,如今却要拿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亲身将他推去死亡的万丈深渊。
如何不哀?如何不痛?
萧子衿眼眸星火旋转,晕黄的灯光下他对着白水素女展颜微笑:“姑姑,现在便开始吧。”
他知姑姑好意,但即已决定,便纵是粉身碎骨,他心亦不悔,又何须拖延这一时半刻?
“你可想好?”
萧子衿神色宁和淡漠,轻闭着眼,薄唇轻启:“姑姑,她痛。”
他一刻都不愿看到她这般痛苦不堪。
若有事,他替她扛便是。
白水素女心下了然,清冽的一双眸子微红。
而后又恢复清明,暗自转身出门吩咐医女准备。
屋内只剩祝汐瑶与萧子衿两人站着。
祝汐瑶盯着面色从容的萧子衿,泛红的眼眶顿时蓄满了眼泪,翻滚着坠落而出。
她在旁边目睹全程,从始至终却未出声阻拦。
若卿卿活,便是萧子衿死。
这是要萧子衿一命抵一命,对他何其残忍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心中的自私,她真的……想要卿卿活……
心中愧意四起,她面露哀戚,正欲说些什么。
便见萧子衿扭头,凝神望着祝汐瑶,目光很淡。
顿了许久方才张开嘴角,洒然笑道:“不要告诉她。”
他的女娘健康快乐便好,最好永远都无忧无虑,不被凡事所扰。
祝汐瑶听到萧子衿的嘱咐。
喉咙梗了梗,沉吟半响,带着浓重的鼻音,出声道:“我去看看白水素女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红着眼眶从萧子衿的身边走过,而后缓缓踏出房门。
房门外,她背着身子定于原地,不敢扭头回看萧子衿,只哑着声音道:“你说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也不想自己的妹妹终生被愧意缠身,不得笑颜。
若是日后萧子衿有难,自己便守在他旁边,给他当牛做马赎罪罢。
……
一夜的凝神医治,白水素女已经有些许体力不支。
她一开门,刺眼的阳光霎时穿过云层投向她。
头部传来阵阵眩晕,她眼前一片昏黑,便欲往后倒去。
村长刚走进院子,便望见摇摇欲坠的白水素女,心中顿时一急,连忙上前箭步搂住了她的腰。
白水素女无力地躺在他怀里,面色憔悴。
他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白水素女满是心疼之意。
这几日村长的精神也不太好。
此次洪水肆虐,淹了村子,带来了百年难遇的奇灾。
他跟着太子,带着一群人治理洪水,开渠引流,修建水坝,已经四五天未合眼了,此时下巴青色的胡须围匝了一圈。
白水素女手撑着村长的手臂,缓缓站起来。
“我没事,水坝建好了?”
白水素女的声音带着两分清婉,三分沙哑,其中还裹挟着几分对村长不自知的依赖。
她已经许久未看到村长了。
当看见来人,面上往日的刚强坚毅也有了一丝丝松动,淡淡的眸子蓦地漾起笑意,涟漪层层,不觉让人沉沦。
这几天他们在外风餐露宿,修建水坝,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村长把她按在圆桌旁的石墩上,手下使力,给她轻轻揉捏发酸的脖颈。
“修好了。你呀你,能不能好好爱护你的身体,我一没看住你,你便把自己累成这样。”
村长语气中带着恼意和心疼。
白水素女正要回话,便听见屋内起了动静,连忙起身走进屋内。
祝卿卿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梦里的她很痛苦,一下深处炽热的火海,一下又狠狠跌进冰湖。
她奋力挣扎,惊醒后,抬眸随意一瞥,便瞥见萧子衿躺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一张单床上,周身插满了银针。
她赤着脚下床,凑近一看。
此时的萧子衿面容惨淡,嘴唇泛白,没有一丝唇色。
她盯着循声而进的白水素女和村长,水眸里满是疑惑,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萧子衿,这是怎么了?他为何在这?”
白水素女面对祝卿卿突然的质问,唇喏了喏,一阵哑然。
她从来不喜撒谎,可萧子衿在她面前一再恳求,让她不要将真相告知祝卿卿。
她现在该如何是好?
正踌躇着思索说辞。
只见病床上的萧子衿有了动静。
他的手指动了动,扎在上面的银针也随之跟着轻颤。
过了片刻,墨色的眸子在众人的凝视下缓缓睁开。
他的眼眸澄澈,如小孩般纯净,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困惑:“你们是谁?”
白水素女面色紧张,眼睛紧盯着他,小心询问:“你今年多大了?”
萧子衿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数着手指,最后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了个“2”的手势,一脸认真地回答道:“福福今年三岁了。”
白水素女心一沉:完了。
本来以为自己的手虽不如盛时,但还是好了八九分了,应当万无一失才是。
没想到那余下的一两分伤害还是影响到她发挥了。
这是扎错了哪根神经?
她那个师哥若是知道他二十的儿子今年三岁了,会不会提刀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