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穴来风
等到夜半时，外面轻轻一点儿风声便唤醒两人。
当陆辛时推开房门，知韵已经站在他的门外笑盈盈地瞧着他。
两人直接来到队伍的前列，辛时站在伺隙湖这岸，警觉着村民的动向，而知韵跃上伺隙湖去瞧无味果的变化。
可当知韵飞跃湖中央时，突然一股外力，生生拽了一下她的脚，让她一个踉跄跌入了湖内。
她一时间慌了神，想到陆辛时说湖里有怪物，那自己是不是会死掉，一想到这里知韵便忘了自己会可以使用灵力，拼命地拍打着湖水。
一大股寒冷的液体灌入喉间，她猛烈地咳嗽，却又将湖水吸进鼻子里，整个脸被闷得通红，想要用灵力稳定住，可此时的心脉不稳，丝毫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直到陆辛时出现在她身旁，将她带到陆面。
知韵有着一身灵力，却也是惧怕未知的深渊，若是自己的脚下有那双眼睛该多可怕。
陆辛时迅速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知韵的身上，她正怯怯地发抖，面无血色。
那种寒冷的未知就像龙卷风将她卷入湖中，可湖底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但凡这怪物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如此怯弱，可那东西分明幽深怪异，她还没有这么勇敢去淡定地面对未知。
陆辛时只是一脸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想必知韵肯定是吓坏了。
“辛时……有东西……拽我的脚，”知韵嘴唇、下巴都在打颤。
“说不定只是一只小小的水怪，别害怕，我去湖底看一看，你在这儿等我好吗？”陆辛时一脸温柔大哥哥的模样瞧着知韵。
听了陆辛时的话，知韵心安了很多。
但她缓缓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心中却是疑虑片刻。
他一脸风平浪静地瞧着湖水，和一脸怯懦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说他是她的护灵，但若是她没有这样的魄力，又怎么能让护灵完全凭靠忠心始终护卫着她呢？
若事事都需要辛时来承担，那自己岂不是很没有担当，也不值得被护卫。
知韵缓缓藏起那份忧心，将陆辛时的外衣递还了他，抖了抖头发，却惊异地发现发丝已经干透，随着早秋的晚风轻轻飘动，挡住她的视线。
她藏实了外露的怯意，仿佛也消散了内心的恐惧。
“还是我去吧，我反正湿透了，如果有所警惕，肯定没问题，更可况湖面的这股力量并没有攻击性。”
陆辛时接过外衣，外衣瞬间除去了刚才盖在知韵身上的水，干了起来。
他舒眉抬眸，凝视她许久，嘴角抿起一丝浅笑，示意了一下湖面。
知韵缓缓跃上湖面，看着幽深的湖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还没到湖中心的位置便一头扎进湖中，当一瞬之间感受到湖水的寒冷，便迅速睁开眼来，仔细地观察着四面八方。
此时的湖底尽是石块和起伏的水草，连一只鱼苗都没有，更没瞧见湖中那双眼睛，知韵只得往湖底潜去。
湖水并不深，但是仿佛湖面阻隔了大部分的光亮，让湖底显得越发冷寂和漆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前缓缓出现一抹黑点，知韵向着黑点游去，直到看见完完整整的一尊石猴，才停了下来。
可瞧起来这石猴并没有任何异样，它更像是无意之间被人掉了下去的。
“叮~叮~叮~”
听到识音铃的响声，知韵瞬间出现在陆辛时身边。
村民已经陆续到了伺隙湖，再如同昨夜一般，举行跪拜祭祀的仪式。
这时两人才发现，黎明时和他们交流的老人也在队伍的中间，现在的他们没有佝偻身姿，而是像个年轻人，即使是村里面已经折掉手臂的壮丁也举起手臂虔诚地祭拜着。
在伺隙村住了几日，每天夜里知韵和辛时都会去伺隙湖瞧一瞧祭祀，和之前并未有什么不同。
如今带的吃食越来越不足了，知韵和辛时便白天去城里一趟，采买点儿东西回来。
那天夜里，知韵与陆辛时与前些日子一般，随着众人前往伺隙湖。
知韵一脸倦意地跟着辛时走，恨不得劝说辛时和自己轮流值夜，她看着辛时炯炯有神的灵眸，感慨一句，太牛了。
“娘！”
两人同时察觉到人群中的一声人言，迅速转过身子。
在人群的中间，一名女子一脸慌张地抓住已经失智的娘亲的手，并想通过呼唤唤醒身边的人。
两人在远处平静地注视着，只是无奈地缓步向名唤如昔的女子走去。
他们何尝没有试过，若是真的能通过呼唤唤醒失智的人，这件事便好处理一些。
可顿时人群开始熙攘，失智的村民听见声音都纷纷围住了如昔，他们像是同时接受到了某种命令，眼神犀利地向如昔望去。
当有一把尖锐的刀抬到人群之上，知韵大喊糟糕，一跃而起将晕倒的如昔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两人回到客栈后，知韵思量着，“原来无味果也会导致攻击人，可是为什么不攻击我和你呢？”
“难道伺隙村人只攻击熟悉的人吗？”陆辛时也觉得疑惑，但说完也连连摇头。
“我本来以为失智的时候他们并不会注意旁的，这一境况并不能对应到灵女族人现状上，但今日如昔的遭遇让我意识到，这绝对就是灵女族人失智的关键，”知韵面色凝重，认真地说。
“没想到伺隙村的情况也会伤人，这便说明可能有人之人种植无味果来控制灵女族人，造成现在灵女族人的现状。”
“我先告诉大娥吧，”说着知韵便将手心向上抬起，却手上并未显示蓝月。
“怎么回事？我看大娥也是将手心抬起便可以出现蓝月心识传音啊。”
知韵一脸惊愕地注视着自己的手，眉头紧促。
辛时缓缓走上前来，禁不住笑出声，“之前不学一下，现在用不了。”
知韵像憋了气的海胆，放下手来。
“没事儿，到时候回去的时候再和大娥说，”辛时安抚道。
“我想到了，如昔昨日一整天和我们一同用餐，并没有食用村民的饭菜，”知韵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知韵继续说，“就是说这失智会不会是因为村民一直在不间断地食用伺隙湖对岸的菜，而若是有一天停顿，便会恢复夜间的清醒，和如昔一样呢？”
如昔是伺隙村的村民，每次见到陆辛时便脸上烫起红来，日日以各种理由来和辛时聊天，而陆辛时也是游刃有余地与对方款款而谈。
“如果按这样说，灵女族人会不会也是短暂的失智呢？”辛时低下头沉思着，忽而眸光一亮。
知韵鼓足士气，继续分析道，“一定是这样，不然如昔就不会成为第一个知晓真相的伺隙村人，若是这导致的失智也会攻击人，灵女族人一定也是短暂的失智。”
“可若真是这样，在他们短暂的清醒时瞧见街巷的追捕令，为什么不用心识与灵女谷联？”陆辛时摒了摒眉。
“除非她们清醒时被囚禁，失智时被放出……”
知韵不愿意这么想，但是这仿佛是其他人用心识联系不上的唯一原因。
“村民们只是吃了无味果侵蚀的食物，会短暂失智，那如果吃掉无味果会不会才是彻底失智？这会不会才是用心识联系不上她们的原因？”
知韵缓缓点头，陆辛时说的很有道理，现如今灵女族人失智是否是暂时的，不得而知，若是暂时的，更方便他们找到其他人，但若不是暂时的，这就困难了。
“怎么让村民们彻底禁用伺隙湖的食物呢？”知韵正喃喃自语，线索还不够，先解决眼前的吧。
“现如今村民们全然不相信有人失智，因为他们都没有瞧见，或者我们需要一个人证。”
当陆辛时说完，两人瞬间瞧了瞧床榻上昏倒的如昔。
“但如昔的话，大家能相信吗？或者明天我们让村长和我们一起用餐，到夜间瞧一瞧伺隙湖的情景。”
“村长早就下达分田令，可大家并没有很重视。”
“我明白了，我们需要多一些人来见证，这人选要密布小孩，中年，老人，男人，女人。”
陆辛时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要在哪里弄这么多食物呢，怎么召集这些人呢？”知韵疑惑地挠了挠头。
陆辛时缓缓走向门槛，打开房门，“这里。”
而这里是村里人唯一的茶楼，也是村里面最大的客栈！
陆辛时接着说，“只是这搬弄食物的事儿需要用一些灵力，我会去城里面采购食物，要避开大家的视线带到伺隙村。”
知韵激动地站起身来，“用天上的孔明灯做障眼法运输食物，夜间当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我用灵力将食物落下，统统放进仓库。
“好。”
“那我明天一早便和客栈老板商量商量，我们提供食材，只是这儿是茶楼，大家来这儿一定会喝茶，一定还得准备点儿茶叶。”
“你这囤了这么久的银子可要花掉很多啊，”陆辛时逗趣地看着知韵。
知韵也只是坐在桌子上，微微挑眉地说，“值了！”
如今竟然寻到一丝踪迹，这让知韵心中盛起强烈的激动，若是自己能查出灵女族人失智的原因，这一辈子就算自己不奋斗了，也成吃香晚年了。
她便是如此打着算盘，并且还能让寒曌、茉夭、姻识、烟絮回灵女谷，想想挺不错的。
天微微亮了起来，如昔一醒过来便拉着知韵讲头天夜半看到的一切，知韵只是耐心的听着。
如昔是伺隙村民唯一一个见证真相的人，可还是要等一等，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她了。
知韵让如昔不要告诉大家，遭到了如昔的反对和怀疑。
她大喊一声，“你们来伺隙村另有所图吧，你们来到此地之后这里便出现这样的怪事儿，我要迅速告诉大家，”她推开知韵，跑出客栈。
知韵只是顿在原地，却不能用灵力拦住如昔，如今这怪事怎会和他们有关系？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苦笑一声，要不是辛时已经去城里购菜了，她甚至想什么都不管了，好心被当驴肝肺。
知韵独自一人在伺隙村街道闲逛，甚至小心地注视着周围人的眼神，此刻会不会因了如昔的话，将她当做恶人？
一切和她想的不同，的确一夕之间言论四起，关于如昔疯了的话语此起彼伏。
大家自是不相信的，不是不相信这两个刚来的陌生人有着能耐，而是不相信全村人祭祀的荒谬事实。
“那赵家的姑娘疯了吧。”
“我瞧也是，见人就大叫。”
“对啊，还说什么我们都失智了，口齿不清的，我看她才失智了。”
“唉，这好好的姑娘，怎么一夜之前就疯了呢？”
“她说什么我都没听清，只瞧见她激动坏了。”
“谁？如昔吗？”
“对啊，逢人就一脸惊恐，像是我们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一样。”
……
一颗红叶从屋檐上落了下来，直直从知韵面前坠下，看着那一片枯败的红叶，知韵一脚踏了上去，听到那一声枯叶的碾碎声，知韵站在街巷后只觉得人之间的信任可真破碎。
知韵来到如昔家里看她，她蜷缩在角落，可能还在想着那举起的刀刃，还在想着不认识她的爹娘，可能还在想周遭的非议。
“我算是没什么话对你说，你到底闹什么，疯言疯语，”如昔娘正在一旁数落她，手中还忙不迭地摘菜。
知韵的心中也为如昔感到悲凉，但请等一等，她一定要平稳如昔内心的兵荒马乱，一定要为她平一场杂论。
但是她现在只能抱一抱如昔，然后和她说一句，“明天喊着你爹娘来客栈吃饭吧，我请客。”
当天夜里趁着村民去了伺隙湖，知韵将客栈顶上的孔明灯缓缓落向地面，然后用灵力将食材均匀地排列在仓库。
“我今日没有让如昔和我一起用餐，让她再等一等吧，”知韵看到回来的陆辛时。
“是的，毕竟她现在若是太坚信一件完全不被其他人相信的事儿，会怀疑自己，让她不那么确信反而是好的。”
两人注视着窗外，心中盛起微微的凉意，辛时走上前来将窗子关上。
“快中秋了，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早知道便带一些厚的衣裳来了，”知韵将手放在嘴巴前，深深呼出一口热气。
“明日我去城里买两件衣裳来。”
“要不我和你一同前去？”
“怎么？不相信我会选女子的衣裳？”辛时嗤笑道。
“那倒不是，总觉得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趣。”
“之前怎么不见你觉得无趣啊。”
“不想和议论他人的人言语，”知韵的眼中满是愤世嫉俗。
辛时看着知韵眼中的怒气，抿着嘴，缓缓启口，“她们并不知，不知者无罪。”
听到这话，反而觉得这一纸窗户挡不住窗外的寒，秋意来的无意，却又在一时之间遭了四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