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桥上老者
云雾迷蒙间仿佛瞥见一座幽静的长桥，桥上坐着一位背影佝偻的老太太。
那长桥之下是一条如同平地般沉寂的静水，仔细瞧去便真的发觉那水并未流动。
桥如同一位年迈的老者，弓着身子，面朝湖水，背载群男众女，却不动声色地屹立着。
桥头桥尾聚集着无尽的人流，以此排成长长的一路，还没到达桥头的人瞻前顾后，眉头皱地顶高，仿佛心中压着什么事儿，一脸忧愁落寞。
可路过那老奶奶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失意的人竟一眨眼生机盎然、满面懵懂纯真地渡了河，那些人的面容都无比清晰，包括有人一头银发，有人胡渣硬挺，有人眼睛肿泡，有人花样年华，个人各有万千思绪，以各自的芳华踏步而去。
这是哪里？
她努力地去回想，去摸索，却仿佛在众多迷雾中只瞧得中一座清晰的桥，往远处去瞧那头却是浓烟密布，实在是看不清了。
就在她诧异间，那桥中的老奶奶缓缓转过身子，只是一丝目光给予了老奶奶的眼睛，才发觉那老奶奶眼周的纹路都拧在一块，瞳孔猛然放大，那双可怖的眼睛一瞬间红丝密布，紧紧地盯着她……
她赫然抬起眼帘，顿觉胸口仿佛压着三千沉重，万万棒槌，引得心悸不止，喉咙燥热，竟大口大口喘着气。
前一刻的飘飘然竟弹指间消散，惹得心如刀绞，闷沉压抑，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不得动弹，顿生落寞之感，这份感触来势汹汹，越想压抑越难以遏制，竟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滚落褥子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知韵终将头埋进被褥默默哽咽起来。
可四周不知不觉也变得阴冷起来，知韵颤颤巍巍地从被褥里面露出一只眼，又迅速地回过头，可身后的墙上只是一片白茫茫，其他什么也没有……
“姐姐，姐姐。”
当刚睁开眼睛，知韵的眼前就出现几个九沂山的孩子们，他们纷纷拿着不一样的手工玩意儿，正推攘着知韵，待知韵睁开眼睛才叽叽喳喳地讲着话。
“姐姐，姐姐，你瞧我配这把剑是不是帅气？”
“姐姐，这是如宣哥哥给我做的竹帽子。”
“姐姐，还有我的弓箭，你瞧，你瞧。”
……
刚醒过来，知韵的脑袋都要炸了，兀然间这么多孩子都聚在这里。
知韵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才悠悠坐起来，“好困啊，你们起的可真早。”
“知韵姐姐，你也太能睡了，辛时哥哥早早就把药熬好，送去张伯伯家了。”
知韵嘟囔着嘴学了学小朋友嗔怪的表情，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草草地用清泉抹了一把脸……
“知韵姐姐，你看我的剑，我之前也做过一个没两天就折了，这个好像比我之前那个坚固一些，你试一试。”
杨家小胖马上凑到知韵面前，展示自己的宝贝，并抓住知韵的手非让她试一试。
知韵作势捏了捏，“还真的是嘞，而且这个表面上了蜡，更有光泽一些。”
一只小手登时抓住剑柄，软软糯糯地说，“给我玩玩嘛，”原来是周大夫的侄子，正嘟囔着嘴翘首以盼。
“不要，弄坏了怎么办？”小胖马上抽走竹剑，跑远了，周大夫的侄子也马上追了上去。
“小心点儿啊，剑不要对着人，”知韵在后面喊道，可两人转睫间便不知跑哪里去了。
“知韵姐姐，看看我的竹蜻蜓，签子一转就能飞起来啦，”小桃激动地非要表演。
看着小桃一搓手心，这小玩意儿像扇子一样直接转动起来，竹蜻蜓竟然真的向高处飞去，能够看到那最顶上的一根竹片在空中呈圆弧转动，竹蜻蜓慢慢飞到一定的高度，便掉落下来。
大家纷纷抬头注视着那一点从飞起到掉落，张开大大的嘴巴，看起来想要把它接到嘴巴里一样。
“知韵姐姐，还有我的弓箭，这是如宣哥哥给我做的弓箭，他说看我玩弹弓的样子便送了我这个，”小昭将竹弓箭拿了出来，并从后面小背篓拿出两根箭。
“箭头这么锋利？”知韵瞬间瞳孔放大，眉头一紧。
这箭头虽比战场上的杀伤力低一些，但箭头却是削得极尖，若只是随便拿着都能将手破血，更何况以弓发力呢，像眼前这么小的小孩拿着这样的利器，若是大力一点儿也能射死一只兔子。
“没事儿，我不会伤到自己，也不会伤到其他人的，”似是生怕这小宝贝被收走了，小昭默默地抽回弓箭，。
“是靖公子给你们做的？”
“不是靖公子，是如宣哥哥！”小桃一脸认真地纠正。
知韵只得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群孩子，这不就是一个人吗？
“如宣哥哥说山下好多这样的玩意儿，靖府里面的小朋友人手一把小刀，还是铁制的呢，”赵小葱在小朋友队伍后面举起手来。
看来这靖府公子的确有很多技艺在手，但是有些东西攻击性不小，小孩拿在手里每天递来递去实在危险。
大娥正到院子晒衣服，看到这群孩子，也喜笑颜开，“哎哟，这些小娃娃长得可真快，都这么高了。”
一群娃娃听到声音，又马上把手上的小玩意儿拿到大娥面前炫耀。
“哎哟，哎哟，你们这小娃娃一来，我都挪不动步子了，”大娥高兴道。
知韵将衣服接了过去，挂在了竹竿上，闹闹腾腾一片欢声笑语。
几天后的傍晚，九沂山山民正热闹地坐在石桌旁欣赏着歌舞表演，为了表达对这一行人的欢迎，各家人分别拿出了每次盛赞最多的手艺来，让客人尝尝鲜。
听着歌舞奏乐，靖家的几个侍卫拿出几个小铁器，纷纷敲打起来，和歌舞融合在一起。
大家也纷纷站了起来跳起了舞，知韵也拽着陆辛时走到人群中，晃晃悠悠像荡掉一身的疲惫一般，知韵正笑着陆辛时动作僵硬，突然有人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一扭头竟然是小胖。
“韵姐姐，你成婚了吗？”
“啊？没啊，”知韵愣了一下，“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小胖没有回答，直冲冲地跑出人群，竟直接跑到靖如宣的旁边，和他偷偷说了两句话，知韵看着小胖一系列动作，心里突然捣鼓起来。
为何会如此问她？
看着那人并未瞧自己，却露出多情欢畅的笑，只觉得九华山山民平时说的都对，这官宦子弟最是多情。
辛时本就性子稳重安静，陪知韵晃了几步便累了，只得告知知韵后便离了人群，坐到石桌旁。
辛时一走，知韵也一脸荡然失趣一般退离人群，给陆辛时从桌子对角端来了他最爱的葡萄，可此时的辛时却只是看着人群后，面色凝重。
“看什么？”知韵循着辛时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周大夫的侄子被刘大姨高高举在肩头，开怀地露出半缺的牙。
辛时这才回过神来，摘起一棵葡萄送入口中，“和大家一起玩啊。”
知韵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双手撑住下巴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给陆辛时示意。
“要不找个小朋友陪你，”陆辛时只是笑一笑，瞧出了知韵的小心思。
“你就是最合适的那个小朋友，”知韵抓着陆辛时的胳膊，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期待着。
陆辛时抬眸向知韵示意了一下大娥，又抓起盘子里的葡萄，悠闲地吃起来。
大娥正热情激昂地和旁边的韩大姨讲话，突然感觉肩膀的领子被拽了一下，挠了挠肩膀，继续讲话。
“哎哟，大娥，咱们走动走动，”知韵又开始拉拢大娥。
“哎哟，原来是韵儿，你还指望我能蹦起来，我这老胳膊老腿啊，可比不得你们年青人了，”大娥拍了拍胳膊腿，笑了笑。
其实大娥不过四十九岁，灵女族人比一般凡人衰老快，能够活到50岁其实已经是难得了，容貌大概是灵女血的缘故不会衰老，等到四十岁的时候已经相当于一般凡人的80岁了，灵女谷中四十多岁的都已经是谷里的长老了。
“起来动一动对身子好，您就一起玩玩吧，您要不起来，她可不会罢休的，”陆辛时打趣道，嘴角勾起温和得体的笑。
“那好，我也来蹦哒蹦哒，”大娥撑着石桌缓缓站了起来，由知韵拉到人群末端。
“大娥，我发现辛时才是您侄儿，您最听他的话，”知韵满是酸味地小声嘟囔着。
大娥听了这话，又瞅瞅七沐翘起的小嘴，笑得更欢了。
大娥蹒跚的步伐丝毫不影响，知韵拉着大娥缓缓靠近其他人的节奏，在一片喧嚣中尽情地歌舞。
这是三旬一次的九华山宴席，若是有客人前来，便会有所例外，不以时间为定。
毕竟大家也想看看靖府的人所带来的技艺，想必也是不错的，那个坐在石桌上侃侃而谈的人只是一手端起汤，一手高举，和身侧人不断攀谈着，正享受着这场来自九沂山的盛情。
随着人群的起伏，知韵引着大娥的脚步，可目光却不知不觉被那个举止开怀，带着一丝孩子气的英武之人所吸引，总仿佛这人无比熟悉……
那方才的闻讯是多情还是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