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敲不开的房门
初六太阳升起时，两人就起床朝机场奔去。
回程的飞机没有去程时紧张，起飞降落和偶尔的颠簸也不再让施杞害怕，但这些时刻里，她和顾唯的手都是相扣在了一块儿的。
第一次旅行，第一次靠着睡眠，第一张合照，第一次一起路过死亡，这短短的六天，他们一起经历了好多个第一次，这会儿，改签的飞机正奔向某个问题喷发的中心。
解决问题于他们而言却不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施杞已经给丁胜男和孙璐说了蔡虹的事情。
孙璐还在安徽，丁胜男也还在徐州，都说的是今天回南京。
“丁姐，你能给蔡阿姨打个电话安抚一下吗？”
这原本是施杞的工作，只是隔着电话，施杞不知道怎么安抚，她怕火上浇油。
如果蔡虹愿意，她是可以充当垃圾桶给蔡虹倾倒负能量的，但是蔡虹挂断了电话。
施杞也试着再次拨打，那头不过是再次挂断的拒绝。
丁胜男了解是否后没有退缩，“我试试。”
从宜昌到南京很快，只是机场太大了，光是拖着行李去到地铁口施杞和顾唯就走了快十分钟。
在宜昌时，施杞还可以逃避问题，这会儿落地南京，施杞仿佛都能看见蔡虹的脸都在面前晃，可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还没有找到。
丁胜男给的回复是，她昨天就给蔡虹打了电话，但是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前兆，是那种压抑在平静之下的波动。
蔡虹不想在徒弟面前展露她的愤怒和辛酸，可越是压抑到深处，反弹时就会越是猛烈。
丁胜男也给蔡虹的女儿打了电话，那头似乎刚从山东回到北京，正在准备年后的工作，她习以为常道，“我妈就那脾气，保姆也是可怜。”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我妈找保姆了？她怎么了？她为什么找保姆？”
丁胜男知道，这个女儿和母亲之间的距离，似乎比她想的还要遥远。
先见到蔡虹再说吧。
施杞和丁胜男约好了今天一起去找蔡虹，施杞先去，然后丁胜男再装作是过年来看师父的模样随后到达。
这样看起来只是碰巧遇到。
施杞和顾唯在地铁站分开后，回住处放了个行李就朝蔡虹家而去，丁胜男则是从徐州直接开车来的。车就停在小区外，人就在小区门口站着等施杞。
两人远远见了点点头，再一前一后地朝单元门走去。
蔡虹的房门上安装了一个智能的猫眼，丁胜男立在镜头的盲区，施杞则对着镜头微笑。手指按下门铃的按钮，一下，两下，三下……蔡虹家的门都没有什么反应。
施杞向丁胜男投去求救的目光。徒弟应当最了解师父，蔡虹不愿意开门可怎么办。
丁胜男正给蔡虹打电话，蔡虹要保持体面，在施杞的面前她是个孤寡老人，在丁胜男的面前却还有过往辉煌的成分。
蔡虹会克制生气，因为生气会让她变得难堪。
可电话那头并没有人接听。
丁胜男眉头紧锁，这是蔡虹第二次不接电话，第一次是今天再早一些的时候。
丁胜男从徐州出发的时候想着给师父带点她喜欢的煎饼，许是时间太早了还在睡，所以没有接到电话，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蔡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施杞看懂了丁胜男的意思，她朝门前走近了贴耳听着。门后并没有午间炒菜的声音，施杞再次按下了门铃，可门的另一面依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是有声音的，很细微的声音，好像是，电话铃声。
施杞朝着丁胜男的方向望去，丁胜男正再次拨打着蔡虹的号码。
在施杞刚搬来老小区时，因为没有多管闲事，错过了楼上老人最后的求救。这会儿她脸色发青地想到这件事。
想到的是蔡虹在小区里的老姐妹突然死亡的事情。
“蔡阿姨她不会是……”
丁胜男也想到了这点。
老年人平淡生活里的意外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小区的街对面就是公安局，公安局带来了专门开锁的师傅。
门后的一切和施杞想的一样，门后的一切却也和施杞以为的不一样。
蔡虹整个人倒在地上，她的手心里紧紧抓着手机。
老年人的手机没有锁屏，屏幕亮起后是丁胜男的未接来电，屏幕划开后，停留的在通讯录的名片上，那里的名字是：女儿。
“师父？”丁胜男快步上前喊着，边喊边拨打了120。
蔡虹晕倒了，但还有呼吸。
救护车带去了最近的医院，东部战区医院。
蔡虹手机最后停留的画面依然在施杞的眼前晃动，她记下了那组号码。
希望一切真的都来得及。
医生诊断是心绞痛引发脑部缺氧导致的晕厥，好在是送医及时，否则，蔡红可能就真的没了。
丁胜男联络主任，施杞来往缴费，蔡虹才终于从抢救室被送到了心脏外科的病房。
蔡虹晕倒不仅仅是因为情绪激动，更因为她的心脏一直就不太好，血液的检查里也是很多指标上都出现了箭头。
施杞看不懂，医生解释说，蔡虹的血液过于黏稠，流通不畅，是需要吃血塞通之类的药去进行干预治疗的，否则很容易出现中风的情况。
而在医院的就医历史里，蔡虹已经很久没有来复诊了。
“我当时就跟你说，要定期来复查的。”
施杞和丁胜男进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和蔡虹说这话。
听语气，他们认识。
蔡虹睁着眼，却没有以往的精气神，她在听了医生的话后，别过头去，没有理会。
医生却没有放弃，他继续说道，“你这次都晕倒了，就更要重视，开的药都要吃。”
蔡虹仍旧没有理会医生，表情上却对此做出了回应。她别脸的幅度比刚才更大，眉间也出现了皱褶。
医生叹了口气，朝门口施杞和丁胜男的方向而来，他眼神里的期待一闪而过，在看清她俩面容时变成了疑惑。
“你们是？”
“我是她徒弟。”丁胜男率先回答道。
“哦，她女儿怎么没来？”
这话让施杞更加确定，面前的医生和蔡虹是认识的。
当着蔡虹的面，丁胜男和施杞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在床上一直回避的蔡虹却在此时用虚弱的声音开了口。
“听你们医生的有什么用，就是太相信你们了，所以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