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热爱
送走刘承运, 艺书搭白昇的顺风车回家。
两人都不主动开口找话题，一个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另一个低头玩了一路手机, 车内全程缄默。
“师傅，前面靠边停就好。”快到三花小区了，艺书提示了一句。
“老王去咖啡厅坐一会儿, 一树稍等。”车子停在小区大门外, 白昇出声留住艺书，划拉着聊天记录给他看，“喏，段位我快给你要来了。”
白昇：会长，最近认识一位棋友，棋力与我不相上下，由于一些个人原因, 没有时间参加段位赛, 我建议破例给他一个低段名额
a：不参赛白给？不要开玩笑
b：这对其他棋手不公平，不能给
c：我不同意, 棋力再强也得按规则来
万棋：白昇和那位棋友的对局，我是裁判, 白昇没有放水, 连输两局，我赞同破例给予名额
d：有一就有二，给了他, 再有人申请这样的名额怎么办？围棋圈要乱成一锅粥了, 不能开这个口子
e：不给+1
白昇分享视频：大家别急着反对，看了我和他对局的复盘再说
万棋：我以自身名义担保，复盘视频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情况, 对局过程公平公正没有作弊行为
过了几个小时，白昇：会长，名额怎么说
f：我信任两位的为人，我也承认，这位陌生的棋友很强，但是，他连段位赛都没时间参加，成为职业棋手有什么意义？所以我的意见是，不能为他破例
白昇：等他成了职业棋手，自然会来参加职业赛事，甚至能征战国际，怎么会没有意义？
g：不能破例+1
白昇：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倘若围协因你们流失这样的人才，你们不觉得亏心吗？
白昇：他今年刚刚25，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你们不同意，是不是嫉妒？是不是怕他成长为你们都望尘莫及的存在？怕就直说
h：怕个鬼，少玩激将法。不过，若是他真有这么强，我同意
白昇：还是h大气
i：我也同意
白昇：谢谢i哥支持
j：不同意，规矩不能坏
白昇：顽固不化！
……
在似乎滑不到头的聊天记录中，白昇跟其他人争论了无数条，万棋偶尔帮腔。两位当下最受追捧的九段大力推荐，刚开始是几十人刷屏式的拒绝，渐渐变成十几个，再变成几个……
白昇解释道：“虽然依旧有反对的声音，不过再磨上一段时间，你抽空下两局公开赛，展示一下棋力，最终定个低段是办得到的。”这些天他天天在群里游说发言，如今初见成效。
白昇的执着，再次用在了不恰当的地方。
艺书有些感慨，又有些不是滋味，有些替他……心酸。
“白昇，我不进职业圈。”
还是不愿意吗？白昇握着手机慢慢收回，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艺书不愿，谁都不能逼他。
定了专业段位又怎样？他可以退役。
一个人不想下棋，谁能按头让他下？
从始至终他下的每一局棋，都是因为他自己想下，仅此而已。
白昇隐约知道艺书不会进职业圈，万棋也劝他不要做无用功，可他无论如何都想试试。
也许破例一次，显露出他们的诚意，就能让一树改变心意了呢？
不撞南墙，白昇不会回头的。
“业余比赛都能玩出趣味，你就不想去更大型的围甲联赛玩玩吗？你就不想坐在天元战的棋室里，感受顶级赛事的庄严肃穆，享受众星拱月的荣光？你就不想作为对手坐在万棋的对面，领略当世名人的风华心计？国际上还有那么多的有趣棋手，你就不想看看他们都长着怎样的七窍玲珑心？”
艺书知道，围棋的某些潜在魅力，只有在白昇列举的那些现场，作为当事人才能深刻体会到。就连白、万的棋力，也只有在顶级赛场上才能真正被激发出来。他们私下约棋，表现总会差点意思。
可对艺书来说，私下对局已经足够了：“我不追求极致。”
这种胸无大志的心态，白昇委实不懂：“你棋力绝顶，怎能甘心只在业余比赛里扑腾？”
这就好比一条有能力跃龙门的鲤鱼，偏偏自愿蜗居于小小的池塘，令人费解。
“我很抱歉。”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倾尽心血热爱的职业，于艺书而言，只是一种娱乐活动。
“我喜欢的围棋是个放松的兴趣爱好，轻松玩乐的同时能挣钱，又何必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地狱模式挣大钱，简单模式挣小钱，艺书选后者，前者可以但没必要。
“以前我跟朋友下棋，一局棋可能要下一两个月。我们经常下到一半就忙别的事情去了，哪天有空闲了，又会对着残局继续下，这才是我习惯并且喜欢的下棋方式。
名人战那种竞赛式围棋，应该和那天你我的对局类似，需要我不停地揣摩对方的心思，不停地变换自己的策略……短短几个钟头，我要在脑中反复推演重建成百上千次，太耗神了。”
围棋简单来说就是，别人算两步，我算五步；别人算五步，我算十步……一个个都是大气层选手，赛场上还要把各种预判猜想压缩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难度翻倍提升，一般人真搞不了。
“竞赛式围棋，一两次我会觉得新鲜，次数多了，我终有一天会厌倦。”
白昇大致听懂了，他想说喜欢归喜欢，但付出的心力不能超限，超了就不喜欢了。
“说白了就是没那么喜欢，对吧？”
艺书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自己属于大众水平的喜欢，白、万属于凤毛麟角的痴迷。
白昇不得不接受他的拒绝，沉默许久，忽地捂着心口一脸郁卒道：“凭什么你这样半吊子的喜欢都能赢我？”
“呃……我是天才。”
“我呸！”就这半吊子的德行，不到十年，愣是把围棋下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境界，除了天才还能说啥？白昇默默心碎。“你要玩业余就玩吧，我不管了。”
“有空可以再约棋，给你个证明自己比我强的机会，回见。”艺书拽言拽语的走了。
白昇望着他轻快的背影，不禁自言自语：“道理都懂，终究是觉得可惜。”
不喜欢围棋的人，想要他喜欢，喜欢的，想要他更喜欢。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吝啬自己的喜欢，一分都不多给。
遗憾完，白昇去群里发消息：不能全票通过就算了，那位天才棋友觉得围协里净是些墨守陈规的老古板，不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群里的人开始刷屏，刷的全是白昇的黑图——不看路被凳子绊得一个趔趄的，发型被狂风掀起呆毛的，衣服上不小心撒了咖啡的，喝茶被烫得龇牙咧嘴的，坐姿太放纵后仰栽倒的……
白昇早猜到了这帮人会揭他黑历史，发完消息立马退群，大不了回头再加，也不是第一回了。
退群就看不到他们都发了啥，看不到就等于没有，欸嘿。
他看不到，万棋可是看到了。万棋不光看，还截图给艺书分享了。
艺书笑得捶桌：“白昇这货整天都干了什么拉仇恨的事儿？全围协都是他黑粉哈哈哈哈……”
估摸着他笑够了，万棋又发了一句：白昇爱围棋爱的有些固执，总是梦想围棋能成为国民y动，所以行事容易过火，惹你生气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艺书轻叹一声，回复：没关系，没生气，不用道歉。
白昇……可以说有些疯魔，喜欢围棋，喜欢喜欢围棋的人。
从他拿到新人王的那天起，国家围棋形象大使就一直是他，万棋成为名人后不愿当此重任，他就继续当。
白昇会做形象大使，一是外形够帅，二是棋力够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拒绝。
在他看来，哪怕最初是被他的外形迷惑了，只要能够吸引来新的棋手，他也乐于利用自己。
当代棋手，因憧憬白昇进职业圈的确实不少。
他们憧憬他这个人，憧憬他的棋风，也憧憬他的棋力。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谁不喜欢那种横扫天下的气势？
至于棋力，万棋连霸四届天元、名人，却始终拿不到国际大满贯，不都是被白昇打下来的吗？
白昇很强，他的强，就是基于他对围棋的痴迷。
艺书做不到像他那样如痴如狂地热爱什么，是以情愿多给他几分尊重和宽容。
嗯，即使见面就怼他，事实上我心里还是很尊重他的，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二十八，贴门画。
上午大扫除，犄角旮旯的都清理一遍；下午，窗帘、沙发巾之类的洗了一晌；晚饭前把对联贴上，年味儿一下子就有了。
二十九，上午逛超市买齐最后一小部分年货，下午盘馅包饺子。
刘雪看见揉面就不肯走。
让她去玩橡皮泥她不去，眼巴巴地看着案板上的面团，心思很明显。
艺书心下好笑，揪了一团面给她：“玩吧。”
“爸爸真好。”刘雪笑眯了眼，抓着面团搓成细条，然后用玩具刀切成小段，压成圆片，放颗绿豆在中间，最后小心翼翼地包住捏紧，托起来炫耀成果：“爸爸，看我的饺子。”
跟丸子没差，然艺书很捧场地夸赞：“真棒，包的真好。”
刘雪得意洋洋地低头包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六点的更新有可能会迟，但一定到，先跟大家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