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改变
卷铺盖离开了勉强可以称之为老家的地方, 小区里的人大概要津津乐道他们有多信球了吧？应该也会有人替金桂、刘雪惋惜，怎么就跟刘一树这样不着调的成了一家人？等钱花完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嘞！
现实是, 他们一家三口还挺自得其乐的。
艺书开车比较稳, 车速不快, 中间还换金桂开了一会儿。
金桂是会开车的, 不过她开车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市区, 镇上到市区也就五六公里的距离，路况很熟，车又不多，新手也没太大的危险。
今天这就不一样了, 完全不知道哪是哪。刚开始艺书让她开, 唬得她连连摆手，不愿意。艺书便推脱自己累了, 硬是赶鸭子上架, 让她坐到了驾驶位。方向盘握在手里，金桂紧张得都不敢用力踩油门，在陌生的路面上龟速前行。爬了将近一个小时, 要上高速了, 艺书才跟她换回来。
刘雪在车上睡了个回笼觉，小空调一吹，快乐的很。她没太明白搬家的含义, 艺书和金桂也不可能跟她强调不会再回来了, 因此在她的认知中，他们就是开车出来兜风了！第一次坐车出远门，路两边的景色对她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好高好高的烟囱！”烟囱被甩在车后, 她又看到了天上的云，“那朵云好像大白兔。妈妈我可以吃大白兔奶糖吗？”
艺书这几天说了好多次：“不许她吃那么多糖，容易长蛀牙，牙痛很遭罪。”
是以金桂只能说：“问你爸。”
不用问也知道不可以啦，爸爸一天只许吃一颗，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吃过了。刘雪凑到金桂的耳边说悄悄话：“妈妈你帮我问，你跟爸爸说。”
金桂一副好怕怕的表情：“我不敢。”
“你问嘛你问嘛。”刘雪馋瘾上来了，在她妈妈怀里拱来拱去地撒娇。
金桂终是心软了，试探地开口：“给小雪拿颗糖吧？”
“不行。”艺书目不斜视的操控着方向盘，“小雪，你跟爸爸约定过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爸爸说了要带你出来玩，说到做到了，你要食言而肥吗？”
“好吧，我说话算话。”刘雪蔫耷耷的。
艺书连糖分高的零食都不让带，金桂拿出了唯一一包甜味零食：“妈妈给你剥瓜子，焦糖味的。”
“我自己磕。”甜味都在瓜子皮上，勉强算吃到糖了吧。
艺书偷笑了下：糖也不是一颗都不能多吃，但约定了就应该遵守。再者，欺负小孩挺好玩的。
想了想也不能太过分，他打开音箱开始播放儿歌。刘雪很快就精神了，眉飞色舞地跟着唱，声音嘹亮得像个小喇叭。
艺书暗叹：幸好要下高速了，不然还真不能开音箱。
下了高速又走了半个小时，他们进入了z市市中心。z市是算是一线城市，比他们那个小县城繁华得多。
八车道宽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车，一辆挨着一辆，排起了长龙；路旁一座座高楼鳞次栉比，仰着头看得人脖子发酸；街边或文艺或喧嚣的门店，打理得窗明几净。
真就跟电视里的大都市一般无二，令人向往，也令人自卑。
金桂被z城的气势震慑住，不敢再多看，垂着头牢牢抱紧了怀中的女儿，连女儿好奇的“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问题都不回答了，因为她也不知道。直到车子驶入商场的底下停车场，环境变得幽暗又安静，她才放松了些。
车子停下，拉好手刹，艺书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抱出了刘雪，问金桂：“是不是抱着孩子坐久了腿麻了？”
金桂点头。
“那你坐车里缓一会儿，不着急。”艺书知道她真实的心理状态，并不催促。
影像中，她独自带着女儿闯入比z市更繁华的紫城，神色要比现在坚强十倍，因为那时她没有依靠，还要做女儿的依靠，她不能露怯。
现在，软弱些也没关系的，她可以循序渐进地坚强起来。
“爸爸，这个车好大，跟囤儿爷爷家的很像。”
“这是suv。”艺书牵着她走近观看。
刘雪知道别人家的车不能乱摸，只是围着转了一圈，看完了转头看别的：“那个黄车好小好矮，没有咱家的大。”
“这是跑车，像摩托，开起来轰轰的。”
“摩托好吵的。”刘雪眼神一亮，指着辆奔奔说，“这个红车好看。”
“那等小雪长大了，爸爸给你也买一辆。”
刘雪有点犹豫：“可以买咱家的那种包包车吗？”
“小雪想要哪种就买哪种。”
“我想要包包车，红色的，爸爸妈妈和我，大箱子、大书包，都能装下。”
“好。”艺书说完又反悔，“还是算了。两种都买，换着开。”
“好呀好呀！”
停车场这会儿没什么人，父女俩的交谈声在空间里回荡，金桂听着听着，被他们俩大言不惭的态度刺激出了不少勇气：不就是大城市吗？怕什么？以后我们也是要在大城市卖房子扎根的人！
他们把附近的车子都欣赏完了，她也在车上赖够了。
“歇好了？走吧，吃饭去。”
刘雪被牵在中间，蹦蹦哒哒地往前走：“爸爸，我们可以吃鱼吗？”
“当然可以。”
说话间，三人来到电梯口，自动门滑开，里面走出来几位青春靓丽的女孩。
她们打扮得那么时尚，朝气蓬勃笑容灿烂，举手投足间宛若骄阳下盛放的玫瑰，美不胜收。
金桂强撑的勇气瞬间被尖利的玫瑰刺刺戳破，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有些瑟缩。
她从小到大也是被夸过无数次好看的，可此时她感觉自己与这些女孩相比，就像霜降后路边即将枯萎的野花野草，浑身土气格格不入。
艺书弯腰抱起刘雪，另一只手牵住金桂，待女孩们离开，他们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隐隐约约能听见女孩们赞叹：“刚才那个姐姐好漂亮，宝宝也好可爱，跟妈妈长得好像……”
电梯里还有别人，艺书抱着女儿将金桂护在一角，低声问她：“刚刚那几个女孩，是不是很好看？”
金桂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艺书又道：“那么好看的女孩，夸你很漂亮呢。”所以不要害怕，快快认识到自己有多好，而后像她们一样绚丽张扬吧。
金桂蓦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只见男人不躲不闪，铿锵有力地陈述道：“香香，你很漂亮，非常漂亮。”她的确漂亮，一身白t搭卡其色九分裤，扎着单马尾，纤细高挑，美丽大方。
听到人家夫妻之间说情话，电梯里其他人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刘雪也插了一嘴：“妈妈很漂亮，妈妈最漂亮！”
电梯里的笑声更多了。
金桂无暇害羞，脑子被丈夫的话搅得晕晕乎乎的。
电梯到了，艺书带着她们去找了个餐厅坐下。小雪喜甜，给她点一道松鼠鱼，再加一份虾仁蒸蛋。金桂，他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记忆里没有这个信息。
刘一树的喜欢，真特么浮于表面。
艺书选择问她本人：“不能说都可以，我数三个数，你要立即报出你喜欢的两种食物，一二三，快说！”
“南瓜。”金桂一着急，其它的死活想不起来了。
“大虾！”刘雪替她抢答了一个，“妈妈喜欢吃大虾。”去别人家吃席的时候，妈妈会吃好多个大虾。
“小雪知道妈妈喜欢什么啊，真棒。”艺书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在烤南瓜、白灼虾上打了勾，然后是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干锅菜花，三杯冷饮。
蒸蛋鲜香滑嫩，刘雪很是喜欢。松鼠鱼，艺书给她挑中间没刺的，小丫头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烤南瓜又软又甜，带着一点烤制食物特有的香气，比蒸煮得更有风味。
白灼虾，金桂是真的爱吃，那小表情跟小雪吃鱼时一模一样。
干锅菜花偏辣，刘雪不能吃，金桂吃得少，艺书觉得非常下饭。
蔬菜沙拉嘛，人家厨师调的酱汁其实很不错的，可是对面娘俩皱着眉头跟吃药一样机械地往嘴里塞，因为艺书说要补充维生素。
“好了好了，不喜欢吃不勉强，吃几口就够了。”买单的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口。
她俩毫不犹豫地放下筷子，端起饮品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吃了一嘴的草，遮遮味儿。
饭后，艺书领着去三楼买衣服。
刘雪兴致勃勃的，见这里什么都有，就说：“爸爸，我们也买一个大商吧。”
艺书：“……”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哦。
“等你长大了再说吧。”长大了你就知道，这个爸爸真的买不起。
“爸爸，你是不是买不起？”刘雪眨了眨眼，很体谅地一挥手，“没关系，等我长大了，我给爸爸买。”
艺书立马掏出手机，蹲下来打开录像对准她：“来，小雪再说一遍，给爸爸买什么？”
刘雪立正站好，特别认真地说：“长大了我要给爸爸买一个大商，不买是小狗！”
“好的，爸爸等着。”艺书笑得手都抖了。
金桂很无语，跟女儿开开玩笑就算了，哪有专门录像留证的？
路过一家衣服店，艺书一眼就看中了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裙子，进去叫店员给拿了同款。
“先生您真有眼光，您太太肤色白，穿浅黄色绝对合适。”
艺书示意店员把衣服给金桂。
“美女，您这边请，试衣间在这边。”店员非常热情，金桂招架不住，被推进了试衣间。
换上连衣裙出来，她表情略显局促：“颜色太俏了。”她的衣服颜色比较单一，偏成熟老气，没穿过这种鲜嫩的颜色。
店员带她去照镜子，发挥职业素养，表情夸张得跟看到了什么千年一遇的美人似的：“哇，美女你穿这件裙子好好看啊，也太好看了叭。您自己看看镜子，您本来就年轻，又白，穿什么颜色都撑得起来，这个浅黄色的裙子真的非常适合您。您先生一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对吧？”
艺书走到金桂身后，扳住她的双肩让她站直身体。
这是件衬衫裙，款式比较经典，收腰的地方没用腰带，前后掐了四个褶，材质挺括有型，没有复杂累赘的设计，纽扣类似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简单利落又不失小心机。
金桂素面朝天眼神羞涩，穿上它抬头挺胸地站着的时候，宛如雪化后刚钻出地面的嫩芽，有种象牙塔里养出来的天真气质，很像个大学生了。
艺书很满意：“好看，适合你，小雪觉得呢？”
“妈妈好看，穿新裙子好看。”
“香香，你自己怎么想？”艺书又问。
金桂很纠结，试衣服时她看了价格，就这么一件夏天的裙子竟然要399！要知道，她进店时穿的衣服，全身加起来不到一百。
她想说太贵了吧，店员笑容满面两眼放光地在旁边站着，不好意思开口；找借口说这衣服不好吧，一时间又找不来合适的借口。
旁边还偏偏有起哄的：“好看，合适，漂亮，买吧……”
既然都这么说，金桂就屈服了。
利索地付了钱，艺书带着她们继续逛继续买。衣服鞋子都是新的，头发也换个花样吧。
他让托尼老师给金桂烫了时下流行的慵懒卷，弧度若有若无，发尾微微卷翘，天真中便多了一丝韵味。
而他自己，拒绝了托尼老师烫发的提议，剃了个寸头，他就喜欢这种省事的发型。托尼老师或许是觉得寸头代表不了他的水平，就帮刘雪编了个公士头，还戴了枚小皇冠，看起来无敌可爱。
从头到脚换了个遍，金桂再照镜子时，几乎要认不出镜子里的女人了：这真的是我吗？我有……这么好看吗？
镜子里的就是她，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出商场的时候，艺书明显感觉到，她比来时从容多了，眼睛里的自信，要破光而出了。
如此，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也许有些肤浅，但不可否认，让一个人认识到自己比想象中美，是一种极快的建立自信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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