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叫这位将军好好的守护这天下第章 这城池
崔晏几乎是将他活在世间十余年的话都在今晚说完了,说到后来嗓子哑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就抱着江晚晴的尸首坐在山顶上笑。
看天上的云朵飘了又散,更远处炊烟人家,只有崔晏心里清楚,身边的这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三天三夜后,他亲手挖了一个土坑,将江晚晴埋在里面。
满是鲜血与泥土的手在木板处发呆许久,才写下江氏女三个字。
是这该死的天道害得她,那么他就将这天道报应回去。
这天道说他会灭世,好他就灭给天道看,让这个世界与江晚晴赔罪。
天色将明,崔晏率领河东部曲,犹如一把烧热的刀子,轻而易举地插入大齐的腰腹之中。
崔晏曾被陆应淮授以兵法,深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因此每攻打一座县城,他就会放任自己的士兵去抢掠钱财。
那些士兵见他放任不管,越发恶劣,严重之时连檀越都会冷眼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崔晏手中木头粗粗削出一个人形,吹开上面木屑。
“我在帮你对付陆应淮,你不开心吗?”
檀越皱着眉,“我只针对陆应淮一人。我深知万千罪过都理应由他一人承担。”
“是吗”崔晏依旧专心于眼前的木雕,“杀一为罪,屠万为雄。昔年我流落西南险些葬身战场时,怎么没人为我说一句‘绝非手无寸铁的百姓应该承受’呢?”
崔晏冷着声音,“你说我现在让大军停下,他们会听吗?”
已经见了血腥的豺狼就不再会听领头人的命令,若违背了它们的利益反而可能会遭反噬。
河东的这点部曲,因着掠夺财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大军。区区数月就已经从十万人变成了三十余万人。
这样的兵力没有人会不头疼,哪怕是操控他们的人。
投鼠忌器,檀越微抬起下巴,“这几日我也会想,是否当日做得是错的。”
他虽然恼恨陆应淮,可这点恨蔓延不到别人身上。
看着成堆被烧焦的房屋,哭喊的平民,他竟可笑地反思起来自己。
那边崔晏已经着手雕刻木雕的五官了,叶眉杏眼。
只是太过用力,指尖一错,刀锋割破了手掌。
崔晏边将木雕扔掉,从地上重新再拿起一个木雕,重新雕刻。
血顺着木头的纹理一寸一寸染红整个木雕,崔晏终于停了手。
他雕了上百个木雕,只有这只沾了他的血的最像他。
崔晏这边不好办,盛京那边亦如是,本以为派出了王氏一脉能轻易将崔晏收服,谁知竟是一去不返。
王家的旁系大多身死在这数场战役之中。
众人正谋划新将领时,人群中站出一名女子,一袭红衣劲装。
王沅沅拱手,“虽未女子,但愿挂帅印。”
朝内虽少女子为官,可王沅沅出自王家嫡系,略一思略后,几名大臣将王沅沅夸了个透彻。
王沅沅挂帅不久就捷报连连,然而还没等大齐的众臣子弹冠相庆,前方就传来军报,叛贼崔晏攻下青州城,并下令屠城。传闻江相的独女也身陨在这场战役之中。
此事一出,原本曾在朝堂上拥立过崔晏的人心下一颤。
这位可比先帝厉害多了。
陆应淮对朝臣稍作安抚,表明王将军已在丰阳城做好了应对的手段,才叫众臣安心下来。
散了朝会,有好事的臣属聚在一起,虽说先帝贺兰澈未立下遗诏,可谁心里不跟明镜一般,只等陆应淮改朝换代继位。
只是这位白衣公子多次压下此事,甚至也不留宿宫中,日日驱车赶马仍旧回绝境峰住。
宋简混迹人群,听了也只是笑笑,“常言道‘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我们这位承央公子看来是反过来,不过也无伤大雅不是?”
那些官员才要反驳,抬眼见说话的人是宋简,纷纷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四散逃窜。
绝境峰内,不知何时满屋挂满了红衣女子的画像,或坐或卧,或笑或嗔,有的仅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神韵,足叫盛京中苦修画道的士子咋舌。
风伯将吃食和药放在桌上便自行退去,等到再无人声之后,陆应淮才一点一点贴到画上去。
上好的画纸,触及肌理细腻,仿若真如人皮一般。
陆应淮闭着眼,许久他道:“我后悔了。”
可惜,无人应他,画中少女依旧巧笑嫣然,火红的衣被他洁白的袍盖住,更添几分俏丽。
日头渐落,崔晏的士兵在城中收拾着残局与战利品。
无数的珠宝被掠夺,每条小巷细细听去都有女子的哭喊声。
崔晏冷着脸,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站在街头。
守城的女将被俘,朝着他怒骂了几句。
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崔晏想。
王沅沅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士兵绑成个粽子,幸好她的嘴没有被堵住,她用她能想到最恶毒的话去诅咒崔晏。
“起兵谋乱!像你这样的人必遭天诛!”王沅沅说。
崔晏突然想到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他曾见过王沅沅与江晚晴、陆应淮站在一起,又觉得王沅沅这语气和那个莫问没什么区别,叫住了押她远去的士兵。
两名士兵一愣,数日打下来,如王沅沅这般唾骂崔晏的不在少数,崔晏这是终于怒了吗?
崔晏一手抬起王沅沅的下巴,两人额头对额头,呼吸相撞。
“想必阁下一定很爱这座城池咯?”崔晏笑着,黑色的外袍衬着他如玉面容,俊美得像是无间修罗。
王沅沅张口欲咬崔晏的手,却被他躲过。
一口血沫喷在崔晏脸上。
“是又如何?”猎猎风响,王沅沅已经猜到自己绝不会好过了,索性挺直了身子。
“好,真是好傲骨。”崔晏合掌,下一刻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带下去,削面、剁足,砌入城墙之中,叫这位将军好好地守护这天下、这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