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虚无
李漾望着眼前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痴痴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沈知章会带她来看山茶花，那属于沈缚独有的花。
“我记得你最喜欢山茶花。”
“记得你哭着扑进我怀里，我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瓷盆儿，那瓷盆里就种着…”
一棵山茶。
软软的身体扑进怀里，沈知章低头垂眸。他看着突然扑过来抱住自己的李漾，既惊还喜又觉得心酸。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这样抗拒他。
如今终于肯伸手抱他。
沈知章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拥住了这个难得的怀抱。他修长的手放在她背后，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又克制的放松了力道。
“漾漾。”他情难自己，忍不住求她，“你信我说的好吗？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我在梦里爱了你一次又一次。”
只是好可惜，随着他年岁渐长，梦里的情景慢慢零碎成了片段。
李漾哭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迷蒙的望着他，“可是我不是李拂衣，我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好看。”
热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沈知章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
“我爱的是你，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是拥有记忆的李漾，是承载了他梦境的李漾，何况他从来没有见过梦里的李漾是什么样子。
李漾以为这便是她的归宿。
直到一个月后沈知章向她求婚，她看着那枚戒指缓缓被推进自己的无名指，细细密密的疼痛汹涌而至，几乎将她淹没。
李漾抬着手，沉默的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昂贵漂亮的钻石戒指，脑海里像是放电影般回放着跟沈知章的一幕幕。
沈知章对她很好，她在他身边也会笑，也有撒娇。
只是。
李漾伸手压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良久之后，她拿起手机跟沈知章说自己想去一趟蓝照寺。
“你去蓝照寺做什么？”
李漾歪头看着这行字，微笑了笑，回复他，“去问问姻缘。”
沈知章还忙着事，他放下笔，腾出一只手来回她，“什么时候去，用我送你吗？”
“睡醒再去呀。”李漾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又回，“你工作日那么忙，我自己去就好了。”
“那我来接你。”
李漾笑弯了眼，答好，然后跟他互相道了晚安。
李漾锁屏放好手机，抱着枕头调整了一下睡姿，心想她跟沈知章的确像是一对恋人。
除了，沈知章从来没有亲过她。
次日李漾起了个早。
下雪了。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堆了厚厚一层积雪。李漾呼出一口气，望着雾蒙蒙的窗伸手写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等她画完爱心，准备在后面添上沈知章的名字时，她却迟疑了。
李漾沉默了几秒钟，伸手抹去了字迹。
玻璃很冰，打湿了她的手。
她换好衣服刚出房间，就看见自己妈妈正在布置早餐，她叫了声，“妈。”
李母闻声抬头，擦了擦沾了水渍的手，“起来了，快过来吃饭，我去叫你爸。”
李漾弯眼一笑，坐过去捧了碗粥喝。
“对了，”李漾叫住李母，把自己今天的行程告诉她，“我吃了饭要出去一趟，晚上应该跟沈知章吃饭。”
沈知章见过了她的父母，李母对未来女婿满意的不得了。她点点头，笑着推门叫人起床。
李漾临出门的时候，李爸爸才在李妈妈的絮絮叨叨声中走出房门。李漾看着自己爸爸边走边抱怨自己妈妈，然后就被凶的闭了嘴。
李漾觉得好笑，“爸。”
“嗯。”李爸爸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留意到她正站在门口，眉头一皱，“去哪儿？”
李漾正准备回话，李妈妈就掐了他一把，“你管那么多干嘛，饭还吃不吃了？”
“我管管自己闺女还不行啊？”
“少废话！”李母把人一拽，朝李漾挥挥手，“快走快走，自己注意安全。”
李漾点点头，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她的车已经修好了，家用车，十来万的白色皇冠。
李漾驱车抵达鹤山的时候才八点，她锁好车，站在原地抬头望了望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云雾缭绕，仙气袅袅。
李漾低下头，捂了捂自己的项链坠子。
她回不去了。
今天来，就当来与沈缚告别吧。
林间雾气很重，松竹带水，青石潮湿。她每走一步，和沈缚的朝朝暮暮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心好痛，闷闷的，透不过气。
她该开心的，命运带她回到了现世，还让她遇到了沈缚的转世。可究竟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痛。
不一样的，她知道的，沈缚和沈知章不是一个人。
滚烫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幽深潮湿的青石上，连水花都没有泛起。原来纵使她自欺欺人，她也做不到真正的释然。
李漾每走一步都心如刀割。
回不去了，回不去的，忘不掉的，她忘不掉。
蓝照寺的门半掩着。
她推门进去，环顾四周，眉眼幽幽双眼含泪的跪倒在蒲团上。不多时，蒲团上已是湿了大片。
她有罪。
菩萨原谅我吧。
“施主。”
寺庙寂静无声，清冷庄严。
喊她的，是原先见过一面的僧人。李漾慌慌忙忙擦去眼泪水，晃了一下站起身，缓了缓才勉强把人看清。
“为什么哭，你有何求？”
“师父。”热泪盈眶，李漾又看不清僧人的脸了。原来欲语泪先流是这个意思，李漾苦涩的笑着，“我求而不得。”
“我思念之人不在这个世上。”
她的夫君，她的谦谦。
她做回了李漾，却也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人。
僧人看着她，像普渡众生却又无动于衷的佛像。风过庭院，吹来细细的香气。
“不知苦楚，不信神佛。”
“倘若我说，你跳进去就能见到他，你会跳吗？”
李漾愣住，“跳进去？”
“是，就这里。”僧人把手一指，指向青石两边的水，“水下连着的，是你想去的地方。”
李漾看着水。
庙里的檀香和花香越来越浓郁。
“漾漾别跳！”
另一扇门被大力推开，受重反弹响起沉重的闷响，李漾惊而回头，看见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沈知章。
她张张嘴，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一只手用力一推掉进了水池。
僧人微微一笑，道，“迟了。”
沈知章想都没想跟着跳了进去，可不管他游了多久，那看似小小一方的小池子里就是没有李漾的身影。
“起来吧。”
僧人的声音穿透水面传到水底，沈知章用力一划浮出水面，他怒视着僧人，恨声道，“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去她该去的地方。”僧人垂着眼，身上落了满肩的光华。“她不是你的，你不该觊觎她。”
“再不走，你就得死在这里了。”
水在快速的下沉，寺庙震动瓦片掉落，沈知章立刻翻身爬上青石避到门口。青石断裂，碎成两段掉进坑里，坑里没有水，也没有人。
那诡异的僧人也不见了。
沈知章退到门外，看着蓝照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坍塌。而他身上，除了满身灰尘，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