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奇怪的事情
尽管门外不断响起叩门声，还夹杂着保洁不耐烦的埋怨，但林姿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这面镜子上。
镜子里是一张毫无疑问的美人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双眼含情，艳唇欲滴，在一头栗色波浪长发映衬下，楚楚动人。
她就这么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认识一个新的人，她开始尝试微笑，提眉，挤眼，咧嘴，但这笑容让她很不满意，她越发觉得这张脸不属于自己。
天呐，怎么会发生那种事，自己到底怎么了……
门外的催促越发急了，林姿深呼吸，转身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后，她极力想让自己的脸给保洁一个微笑，但没有成功。
回到办公室的一路上，林姿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眼光向她投来，但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眼神，她不知道自己与这些眼神对视，会不会失态，就像一个小时前那样。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电话就响了。
林姿犹豫片刻，接通电话。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公司副总邱大河的语气让她感到陌生。
在林姿的印象里，对方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讲过话，倒是她自己经常不买这位顶头上司的面子，原因很简单，作为公司的业务一把手，突出的能力和吸金的本事，任哪个老板都得看她三分脸色。
不过这次，角色要互换了，她办砸了一件本该得心应手的案子。
到了邱大河办公室，对方还在气头上，比起以往的让座倒水的谈话开幕式，一场直接的质问迎头劈来。
“林姿啊林姿，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这么多年的业务素养、公关能力哪去了，我跟你反复强调，这案子虽然赚不到什么钱，但秦总背后有政府关系啊，你竟然在方案敲定会上跟对方甩脸子，秦总多敏感的人啊……”
林姿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不甘示弱道：“我认为在业务操作上、谈判上我没有任何错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突然不高兴，拒绝了我们。”
听了这话，邱大河气得指着林姿说不出话，继而站起身，指了指电脑显示屏，道：“好，来，这是当时的监控画面，你自己从头看看，好好看看！”
说完，邱大河推开椅子出了办公室，林姿来到电脑前，屏幕上一个画面被定格下来。
林姿惊呆了。
画面里自己，表情充满不屑，半边嘴角翘起，眼睛斜视正前方，那种轻蔑、怪异，任谁看了都不会舒服。
林姿开始质疑，画面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带着惶恐和不安，林姿开始从头播放这段监控视频。
画面里，一开始的方案ppt讲解还好，林姿自信而专业地一气呵成，接下来是讨论和敲定环节，起初并没有异样。
而在秦总发言进行到四分多钟的时候，林姿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做礼貌聆听状的自己，开始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时而叹气，时而皱眉绷嘴，眼珠懒散向上翻着……
而秦总，很明显看出了自己的异样，脸上短暂不悦后，很快恢复正常，再后来，秦总对着自己调侃了一句带颜色的话语，再看林姿，脸上已经出现厌恶和愤怒的表情……
可这种事情在她的职场生涯太平常了啊，哪怕是酒局上对方动手动脚，她都能礼貌而不失智慧地轻松化解。
而视频里的自己怎么了？完全就像个怨妇，所有情绪、表情都不经过大脑似的跃然脸上，她承认这些表情背后的情绪是有的，但如此直白地表露在脸上，她竟然没有意识到。
画面最后，秦总带着有些僵硬、尴尬的微笑说了句：好，今天到这儿吧，我们回去再研究研究，而后一行人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案子黄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林姿开始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回家的一路上，在汽车倒视镜里，在商店橱窗的玻璃上，林姿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脸，直到回家，看见丈夫周游熟悉的眼神，心里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来，身为大学教师的丈夫更像是自己父亲，他的博学、睿智，他润物细无声的爱，都让林姿依赖。
然而就在这时，林姿一眼看见了餐桌旁的婆婆，不由得眉头一皱，淡淡地说了句：妈，你来了。
婆婆的脸僵了一下，随后点着头和蔼道：“回来了，今天周游做了好几个菜，说是要弥补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呢，还不让我帮忙呢！”
没人应承她的话，丈夫周游盯着走向卫生间的林姿，脸上也慢慢卸下了热情。
饭间，为缓解已经尴尬的气氛，周游和母亲聊起了老家，周母一边说着家里都好，不用他们挂念，一边瞄着林姿的脸色。
而林姿则面无表情地吃着饭，时不时地点个头，抿个嘴，算是一种迎合的回应。
话题很快聊到了老家的邻居王三奶奶，周母连说邪门，本来身体硬朗的王三奶奶，晚上到家对面包谷地里解手，第二天醒来整个人就魔怔了，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拉着脸、瞪着阴狠的眼睛看着经过她家门口的人，嘴角还不停流着哈喇子……
村里人就议论开了，说肯定是王三奶奶晚上出去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周母突然停住了，手里的筷子也脱落掉在桌上，再看林姿，嘴里正慢条斯理嚼着饭，皱着眉，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
周游也发现了林姿的不对劲，用手臂撞了撞林姿，林姿看了看丈夫，扔下碗，站起身。
“妈，说了多少次，别在家里说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林姿说完，走向了卧室。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周游草草收拾了饭桌，将母亲安抚进了房，来到卧室，林姿已经睡下了。
“妈说了，明天她就回去。”
“哦，怎么不多住两天。”
“怎么住！你今天怎么了，进门就摆脸色，你以前不这样啊，你再怎么不喜欢她，起码面子要过得去吧，以前你不做得挺好嘛！怎么……”
林姿猛地扭过身道：“我装累了！行了吧！以后的每一天！你都会看见一个无比真实的我！”蓦然打断了丈夫的话后，林姿起身来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愤怒的自己，打开了水龙头，将一捧捧凉水浸在脸上……
第二天一早，刚系上安全带的林姿，接到了邱大河的电话，对方让她休息几天，调整好情绪再来。
放下电话，一时间林姿有些无所适从，昨晚婆婆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林姿当然不迷信，婆婆说的那个王三奶奶，听样子倒像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狂犬症。
她不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因为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没办法控制表情呢？
难道是更年期，太可笑了，自己才30出头，何况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没办法做出虚假的表情而已。
调整好情绪……
邱大河电话里，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让林姿似乎抓到点什么，她忽然想起一个人，而后发动汽车驶入了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