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番外（马文才）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妹妹。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是从她第一次，她陪自己一起蜷缩在那个狭小又黑暗的空间里面开始。
我的妹妹，是一个比树上的雀儿还要胆小的女孩子。
她不仅害怕父亲，就连自己，也从来都是不敢靠近。
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吗？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无用？
只知道一味躲在娘亲身后，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受惊样子。
不过后来，就不再怀疑了。
因为每一次遭受了父亲的责打，我就在自己的心中看到了妹妹的影子。
那个胆小的，害怕的，受伤的自己。
母亲的脸被烫伤之后，我们兄妹俩的日子越发艰难了。
父亲对我更加严厉，动辄打骂，连个能劝的人都没有。
至于我的那个妹妹，父亲倒是不怎么管。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个雀儿似的女儿。
而我就这样看着父亲责骂母亲，无视妹妹，还不断地带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进府。
整个太守府回荡的，除了父亲和小妾的嬉笑声，就是母亲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可我并不知道怎么同情她。
我甚至有些想要责怪她，为何，为何不像父亲一样，拿起手中的鞭子抽回去呢？
渐渐的，我就明白了，夫为妻纲，丈夫就是妻子的天，哪里能反抗呢？
就像我，永远都不能反抗父亲落下来的鞭子一样。
但每每看到母亲那样柔弱而又破碎的眼神，我又开始痛恨父亲。
身为人夫，为什么不肯好好疼爱自己的夫人！
身为人父，却连一丝关爱之心也没有。
他和府中小妾们欢笑打闹的场景，更是令自己作呕。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长大之后，一定不要像父亲一样，如此对待自己的夫人。
若有了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待她极好，宠溺着，爱敬着。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原本还有一丝期盼的心，彻底泯灭。
我的母亲死了。
那个会温柔安慰我的女人，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挑了一个无人伺候的时候，决绝地离开了人世。
她就这样，丢下了我和一个病弱的妹妹。
不，也许只是丢下我一个人。
因为我从下人的口中听说，我那体弱又胆小的妹妹，也要病死了。
可我并不想再去多看她一眼，徒增伤悲罢了。
偌大的太守府，光明敞亮，却总让人觉得又黑又冷。
该怎么样才能不那么让人觉得害怕呢？
我开始想念那个柔弱但却让人觉得温暖的母亲了。
对啊，这些年，也只有母亲保护过自己啊。
我的眼神落在堂前的画像上。
可面色温柔的女子，却没有丝毫温度。
我发疯一般，到橱柜中翻出她生前所穿过的衣物团在自己的怀中。
这样，就能温暖一点了吧
可惜不够。
这样的温度，根本就不能驱散心中的寒冷和恐慌。
我的眼神慢慢落在那个橱柜上。
躲进来快躲进来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我。
我不自觉地钻了进去。
这样狭小的空间，确实让人暖和了许多。
我轻轻地把门关上，柜子里霎时一片漆黑。
娘，你看到了吗？
文儿躲起来了，没有人可以伤到我了
真想永远都躲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再也不出去了。
我渐渐觉得安心，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却是被一阵亮光惊醒。
一个瘦弱的女孩逆着光蹲在柜前。
原来是我那个病弱的妹妹。
她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了。
也是，以往她见到自己，都是绕着走的。
或许在她小小的世界里，自己和父亲都是一样凶狠霸道的人吧。
我原本想关回柜门，把她赶走，却不想她直接挤进了这狭窄的柜子里。
有些凉意的身子和我紧紧地挨着。
她真的好瘦啊，是因为生病了吗？
是不是真的像下人们说的那样，妹妹也快要死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道略微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哥，玥儿也很害怕，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很冷，但呼吸却是温热的。
是啊，母亲走了，妹妹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了。
我是哥哥，原本就是要保护妹妹的。
第一次，我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反抗父亲。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妹妹，不能让她就这样病死。
“好，以后哥哥来保护玥儿。”我承诺道。
出去之后，我求父亲请了大夫进府。
原本气若游丝的妹妹，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失去她了。
她不仅会乖巧地跟着大夫学习医术，还会跟着我一起学下棋。
会在我射箭偏靶的时候鼓励我，也会在我射中靶心的时候高兴地拍手鼓掌。
我看着她充满活力的笑容，有些恍惚地想着：
或许，我那个胆小如雀儿般的妹妹，或许真的已经病死了。
如今在我面前的，会不是娘亲派来的小仙女？
不过是谁都没关系，她就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