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围城小藩
第二天天还未亮，淑鹤就来到门铺。
素姨已经把门铺和仓库的钥匙交给她保管，天大亮时她就已备好今天要送的货品，习惯性拿出地图规划今天的路线，可视线却停在那些打叉的巷口。
从小淑鹤骨子里就有股劲，同她这安静的外表格格不入。别人总以为不言不语的她是最好欺负的对象，可每每都吃了亏。
想到白皓各种限制她的行动，她心里就堵得慌。淑鹤拎起照明灯大步流星的朝最近的一个巷口走去，她今天还就是想看看，这些巷子里到底是什么！
可人还没到巷子，远远的就闻到那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在巷口。
淑鹤捂着鼻子朝巷子深处走去，看到不远处那一片漆黑，忙抬起手中的照明灯。
越靠近，四周莫名的寒气越浓烈，她似乎已经意识到那些是什么，只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淑鹤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脚步却无法停下，直到那些层层叠叠的黑色越来越清晰，恐惧被压抑在嗓子眼，几乎就要喊出声…
“别看！”
在淑鹤离那些污秽仅有几步距离时，眼前猛的被遮蔽。
有人一把将她拽出这巷子深处，在那只捂着她眼睛的手露出的缝隙里，在身影晃动的瞬间，她还是看清了——
尸体！无数的尸体！！
不是别的，正是那些蜷缩在街道上的老人，还有小孩的尸体！
他们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腐败的面目全非，身体残缺不全，皮肤上伤痕累累，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无尽的黑暗…
刹那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大脑一片空白，听不见他在她面前不停的说着什么。
淑鹤第一次将死人的样貌看的那么清楚，也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奇？！”白皓无奈又很恼火，看着眼前的她呆若木鸡，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可很快淑鹤便缓过神，抬头看着他，随即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往门铺走去。白皓看着她远离的身影，回过头望向这巷子深处。
这一天她还是按部就班的送着货，从看见这些尸体的那一刻，淑鹤就将自己所有的好奇深深埋藏在心底。
她明白，想要知道围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只能靠她自己找到答案。
阿笑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想去西围的事，和她絮叨了很久，大概的意思就是西围不安全。
一连好几天，淑鹤忙完手里的活就四下乱窜，虽不再去打边界的主意，却成日穿梭在大街小巷，混迹各种酒馆，就为了能探到一些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了解到一些情况，原来到围城的人，都是被剥夺国籍的人。
他们不是被战事牵连，就是被家族连带，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再离开这座城。
一方面是围城内的存活率一直很低，不是因为这城里环境的问题，而是他们自己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那些巷子里的老人，在这座城生活的时间太久了，希望就像生命一样被消耗，被磨灭。
另一方面，大街小巷遍布酒馆和供人消遣的去处，是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只能通过买醉来麻痹自己。
这城里的所有人来到围城的方式都是通过那洞穴，洞穴毒气弥漫，而那些孩子从洞穴上来后，身体里都残留着毒素。
孩子抵抗力弱，洞穴里的毒很难消除也无法通过自身代谢，所以孩子们基本都活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阿笑的存在是特例，但又有几个像阿笑这么幸运的孩子呢。
“被剥夺国籍的人，难道，我也是被剥夺国籍送进围城的？”
听到这些消息淑鹤整个人都呆滞了，围城被他们形容的就像个大型监狱！难不成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不会吧…
她这几天异常的状态素姨一直看在眼里，围城是什么地方她猜到淑鹤已经知晓，没说破大概是见多不怪，想说几句也是因为她还年轻。
“怎么这几天不见你继续画你那张图了？”素姨见她一直朝着门铺外发呆，继续说着，“你有想过，如果找到自己的父母，他们告诉你，你必须要在这城里生活，那你想做什么？”
素姨点起一根烟，嘴里吐出一片薄雾。刺鼻的烟味这才让淑鹤回过神，瞧见素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啊，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想过。
如果找到父母并且确定自己也必须留在这座城，她要做什么呢，可她不敢想自己会一辈子都在这座城里，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些人一样，丧失生活的希望？
“虽然，在这座城很多事都是被限制的，但，以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你自己可以选择的，千万不要迷失自己，你只是身陷囚笼而已。”素姨看她还是一脸木讷，腾云驾雾的笑着离开了。
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淑鹤一直想着素姨说的话。
“淑鹤！”阿笑突然闯进她的视线，“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理我，在想什么呢？”阿笑抱怨的冲着她撒娇。
“对不起。”她忙道歉。
淑鹤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阿笑了。
阿笑看着她一脸愁容，挡着她的去路：“淑鹤！”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阿笑，这会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
“我不喜欢你这样。”
淑鹤不明所以的看着阿笑。
“虽然，从小我在围城长大，一直看到的都是人性的凉薄，还有浅尝辄止的交情，除了白皓和锋齐，我从没这么真心结交过一个朋友。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很特别，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明天会有无数种可能，让我甚至都开始期待未来！可是，你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成日死气沉沉，我很不喜欢！”
阿笑说归说，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塞到她手里。
“我知道不能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你能打起精神，这是干爹教我做的，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做的吃食，不许嫌弃哦～”
说罢阿笑又笑容满面，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阿笑口中的干爹是食馆的老板，他们都叫他陈伯。
阿笑能熬过毒气侵害，是因为陈伯会些医术。陈伯一直希望阿笑能接过他的衣钵，继承他的食馆，可说了好些年阿笑都不愿意，今个倒是有些意外。
淑鹤看着阿笑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还热乎的吃食，突然内心充满暖意。
阿笑是她在这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她的真心不假。顿时，淑鹤明白素姨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对生活的向往，和内心的希望，本就是在人际交往中互相给予对方帮助和关心衍生的，只要一点点都能让人感觉前行的路上还有同伴，不孤单。
……
淑鹤笑着，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回到住所，感动满满的打开阿笑做的吃食，一股刺鼻的气味冲进鼻腔，让她差点没晕过去。
淑鹤默默将盖子盖回去，心想有些时候呢，还是不要帮助了。
调整好状态，淑鹤便有意向打听到一个去处，围城小藩。
这城里百分九十的地方都被沙尘覆盖，是因为这里常年刮着风沙，大的尘暴十天半个月一次，小风沙则不断，所以整座城都是一个颜色，屎土黄！
而这围城小藩是这座城里唯一一处有绿植的地方，但这去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淑鹤还了解到在这城里有一个组织，虽然没什么名号，但他们无形中维持着这片区的治安，而这围城小藩便是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她也是从小部分曾经去过小藩的人口中得知，这小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这块地正好连接着地下水，又处在几栋破败的建筑群中心，避开了风沙的肆虐，得以让一些植物有条件生长，慢慢的从一小撮长成了一整片，从而被保护起来，据说这也是围城内的唯一。
淑鹤拿出地图，根据他们形容的这几个条件，很快将这小藩的位置锁定，能有地下水又有大片破败建筑保护的，应该就是在阿笑带她去沐浴的那片建筑群附近。
这几天送货有意无意的淑鹤都绕了远路，故意往这片区经过，从而验证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
一连几天的观察，她发现有一栋建筑的门口经常有一些人蹲守，有时两个，有时三四个，到了傍晚时常只有一个。
这么明显就是在看守什么，看来这里便是围城小藩的入口了。
要想进去一探究竟就必须引开看守的人，能下手的时间也只有傍晚那会。淑鹤本想找阿笑帮忙，又怕连累她，她看着另一侧从酒馆出来的人便有了主意。
虽然这城里大部分人每天都浑浑噩噩，但看到有送上门的贝戈，还是会让一些人动心。
傍晚时分，淑鹤用了自己半个月的工钱让一个路人帮她引开看守的人，趁机一溜烟进入这栋建筑。
刚进这建筑她就知道来对地方了，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只有植被才散发的绿草香。
淑鹤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建筑内部破败倒塌，四周的石墙都垒在一侧，几个柱子撑起这建筑的顶板，让光线从缝隙中穿行，一条人为清出的道路一直往里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