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佳人蒹葭
刚下桥，就见桥边的岔路口一个年轻的女子伸手去拉晴儿，怒斥着，\"小妮子，谁让你乱跑的！”
晴儿低着头不言不语，乖巧得很。
苏紫匆匆走近了几步。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止住了话语，转过头来，将晴儿拉在身侧，远远打量起苏紫。
生面孔，紫色眼珠！？这女子一惊，稳了稳心神，问道，“可是庄上的客人？”
苏紫停下，微笑着点点头。
眼前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乌黑细长的凤眼，娇媚可人，透着些许的精明。一身金粉绸缎紧身袍，显的体态修长，盈盈袅袅，腰间的金丝绸带垂在身子一侧，随风飘动，真是山水画一样的人物。
苏紫心里赞叹着，却发现站立在女子身侧的晴儿，许是因乱跑被责怪了，眼中尽是惧怕和不安。
苏紫只得刻意说道，\"初次见面，在下苏紫。方才偶遇晴儿觉得投缘，便拉住她聊了聊。请你莫怪。”
那女子一听，面色微微冷凝看了晴儿一眼，继而又冲苏紫浅浅一笑：\"晴儿顽劣到处乱跑，失礼之处请多担待。”
“晴儿活泼可爱，顽劣有些言重了，小孩子天性喜欢跑跑闹闹，莫要怪她。”
这女子听出苏紫的偏袒之音，嘴角微微一弯，抬起手中一方手帕掩面笑了。
“这说得哪里话？晴儿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怎会怪她？只是，女孩子家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有时候管教严格些，也是难免的。”
这时女子身边一个老妇人凑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厨堂那边还等着您呢。”那老妇人边说边扫了苏紫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
女子点点头，转而对苏紫说：\"蒹葭有事先告退，您请便。\"说完拉住晴儿朝西边长廊走去。
晴儿边走边回头看苏紫，眉头有些愁苦相，依依不舍。苏紫冲她眨眨眼，挥了挥手。
蒹葭？
苏紫想起同晴儿的对话，皱了皱眉。
不久，徐生赶来寻苏紫，一见她身边的小黑，笑着摇头道，“侍从说刚寻到这小狗，它就跟着金子跑了，害我好找，竟是自个寻你来了。”
\"徐掌柜，我方才遇见一个叫晴儿的女娃。”
\"哦？\"徐生溺爱地笑了，\"晴儿那丫头天性活泼，十分讨人喜欢，庄上众人也都很宠着她呢。”
\"是么，方才晴儿随一位姑娘离开，看起来对晴儿颇为严厉。”
\"那是蒹葭小姐，我们老庄主的义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晴儿来山庄时不足三岁，都是小姐在教导。严师出高徒嘛，如今晴儿弹得一手好琴，这都要归功于蒹葭小姐。”
原来那女子是晴儿的老师，似乎只是严厉了些，兴许是她想多了。
“徐掌柜，这山庄有几位少主？”苏紫问出心中疑问。
“老庄主有三子，皆赐姓为枫，大少主枫烈，二少主枫云，三少主枫擎。”
苏紫腹诽，除了枫烈，其他两人倒是人如其名。她跟着徐生一路穿行，刚到正门廊，迎面几个黑衣人簇拥着一人而来。
“大少主。”来往的家仆们纷纷停下行礼。徐生也停下脚步，恭敬向来人见礼。
周遭皆为躬身之人，只有苏紫不为所动。她静静望着眼前人，同样是黑衣装束，他却能散发出一种有悖黑色内敛气质的张扬，无法遮掩的犀利，如冰雪中的松柏傲然不羁，立于天地间。
冤家路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枫烈一眼看到苏紫，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却立刻蹙眉，如鹰般盯着她透亮的眸子，半晌后淡淡道：“倒真有本事，能寻到这来。”
苏紫好笑，在这家伙眼中估计她满身都是“细作”嫌疑，洗是洗不掉了，不如敞亮些。
“这本事我还真没有。是他请我来的。”苏紫指了指徐生。
徐生急忙解释道，“大少主，这位是二少主请来庄中议事的朋友，属下正要送他回去。”
枫烈眸光沉了沉，苏紫一看他这眼神，生怕他给自己琢磨出个罪名，连忙拱了拱手道，“不碍你眼了，告辞。”说完她越过众人正要离开，身后一声清脆的呼喊，让她止住了脚步。
“姐姐！”
苏紫回头，是晴儿正从另一条通廊欢快跑来。
等她跑近了，见到了一旁的枫烈，刹住了脚步惊喜喊道：“爹爹！”一张小脸愈发明媚起来。
晴儿左看看苏紫，右看看枫烈，转头扑进了枫烈已张开的臂弯中。
“爹爹，我想死你了。”晴儿搂着枫烈的脖子，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可爱极了。
枫烈见状笑了，将晴儿高高举起，用略带胡渣的脸蹭了蹭晴儿的脸蛋。晴儿被扎得痒痒，哈哈大笑。
他是晴儿的爹？
苏紫在一旁怔怔看着，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这对父女。
枫烈原本深刻又冷峻的五官因为笑容而舒展开，眉眼间一扫阴郁，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
一时间，快乐愉悦的气氛充满了院子，午后沉闷的天气也似乎凉爽起来。
晴儿则像个小猴子，蹬着小腿。笑够了，就从枫烈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往苏紫身边走。
“姐姐，你快看，这就是我爹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好？”
最英勇，最聪明，最好看……苏紫有些尬尴得点点头。
一时间，园子里的人，尤其是那些家仆，个个都转头看着苏紫，眼光怪异得紧。
苏紫这才后知后觉，小妮子喊她“姐姐”，而她仍是一身男儿装扮。
“烈哥。你回来了。”晴儿身后还跟着几个女眷，为首的正是被唤作“蒹葭”的女子。
枫烈看了眼蒹葭，点点头。
“姐姐，你要走了吗？”晴儿拉住苏紫的衣摆，“那个糖好好吃啊，能再给我一块吗？”
蒹葭在一旁听晴儿唤姐姐，心中一惊，仔细瞧起眼前的苏紫，白皙清秀，红唇娇艳，紫目顾盼生辉，可不真是女儿娇态？她竟没发现这公子原来是女儿身！
苏紫俯下身，不好意思冲晴儿笑了笑，“我今日只带了一块，下次有机会专门给你做些，托人送来可好？”
晴儿兴奋得点头，“一言为定！”
“晴儿，不得无礼。”蒹葭在一旁不悦制止道。
晴儿缩了缩了脖子，吐了下舌头，缩回到枫烈身边。
苏紫走后，枫烈径直去寻枫云。
枫云一边饮茶，一边看书。见枫烈进来，淡淡笑了笑，指了指空位，“正好，新煮的茶。”
枫烈开门见山，“那紫瞳女子是你叫来的？”
“你是说苏紫？我正要同你说，一直想给慈济找个女医，难得有个合适人选，你觉得如何？”
“她的来历始终未能查清。”枫烈顿了顿，“不过她医术的确出众。”
“竟能得到你的认可？”枫云更加好奇，他之前已通过徐生了解了一些，包括她救治白狐之事，却没想到枫烈评价会如此高。
枫烈面色沉郁，接过枫云递来的茶啜了一口。“也好，既然查不清楚，不如搁在眼皮下盯着，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浪。”
枫云挑了下眉，淡笑道，“可惜，她还没答应。”
枫烈脑海里闪过方才苏紫一副“你可别冤枉我”的表情，嗤笑了一声。
“对了，帮我诊脉看看。”枫烈将手伸了过去。
枫云立刻放下茶盏，神色关切。“可是血嗜又加重了？”他覆上枫烈手腕，察觉枫烈的脉象与之前大有不同，血嗜之毒像是被压抑下去，浅浅不明。
“前些日子发作竟不足三个时辰就退去，十分反常。”枫烈语气严肃。
“的确大有变化，这毒像是被压制得极深，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枫烈脑海中闪过那抹形如鬼魅的紫色光影，心中一动，淡淡道，“没事。”
苏紫回到辛四婆家时，阿默正在院子里忙碌，他用干支扎了一个同他一般高的草人，正学着辛四婆的样子拿着各种正骨器械比划安装，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他一转头，瞧见苏紫从院门进来，高兴地招招手。
辛四婆见苏紫两手空空，狐疑道：“未取到我那龙血树根？”
“今日有事耽误了，过几日再去取。”苏紫将被带去山庄之事如数告知，又说道：“四婆，那慈济药铺的徐掌柜竟不是主事的，今日见到真正的主事竟是个风骨出尘之人，他医术应是极好，我想请他看看阿默的腿伤，一同再议议方案。”
辛四婆的面容烧伤严重，很难看出表情，可苏紫还是察觉到她的异常。
“为何这样看我？”
“他答应给阿默看腿？”
“嗯。三日后，让我带阿默去慈济药铺。”苏紫听出辛四婆话里有话，凑近问道，“四婆，难道你也认识枫云吗？”
“枫云？”辛四婆表情古怪，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反问道：“你说的这主事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的样子。”
辛四婆明显松了口气。
苏紫更觉得奇怪，拉住辛四婆的胳膊追问道：“四婆，这么多年你采的药都是卖给慈济，莫非有什么过往。”
辛四婆剜了一眼苏紫，“我的事，你少打听。厨房还有剩下的菜粥，自己去吃。”
“哦。”苏紫还想问，但知道辛四婆的脾气，这是不高兴了，于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