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闹一场
苏紫快速钻进床下,半铺半垂的床单正好挡住她的身影。
两个药浴杂役抬着一桶药汤走进来,阿默蜷缩在床边,惊惧地望着两人。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米饼递给阿默,阿默没理会,身子往里缩了缩。
另一名杂役不耐烦道,“祁老爷一会就过来,你先把这收拾下,别出什么岔子。”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的这名杂役个子很小,圆脸高额,看起来忠厚老实。他见那人走了,这才小心翼翼打量屋内。
“苏汤工?你还在吗?”汤治院里除了白姑姑被唤作“汤首”,其他汤剂师都被称为“汤工”。
苏紫认出他,正是那日白姑姑叫来打听阿默住处的人,于是从床下钻了出来。
“白姑姑派你来的?”
他点点头,一脸诚恳:“我叫阿勇,你尽管吩咐。”
苏紫便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先离开,又让阿默躲进床下。
苏紫把发髻梳高,看着那一桶漆黑的药汤,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祁昌荣走进药浴室的时候,一眼看到蹲在药浴桶旁那个纤瘦身影。他随手打赏了引路的杂役,待人退离,轻轻关门上了锁。
祁昌荣慢慢走过去,伸手去勾那人下巴,苏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仰起头看着祁昌荣,她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身材魁梧满眼都是欲望的男人,正是昨日她撞见安婆子曲意逢迎之人。她压下心中反感,轻轻挣扎了下,被这细微动作一撩拨,祁昌荣不由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苏紫佯装自己又聋又哑,有些惊慌地冲他摆摆手,起身将毛巾搭在药桶上请他药浴。
祁昌荣邪魅一笑。他这癖好,见不得人,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安婆子在江城畅春院做老鸨时候,就知道他好这一口,两年前再遇见竟然是在汤治院,他一眼瞧中清秀模样的哑儿,没想到不过隐晦一提,安婆子就打点的妥妥当当,此后每隔半年便借去口岸的机会,在这隐秘寻欢几日,药浴纵欲,简直酣畅淋漓。如今竟又给他整来这么一个少年,既清俊,又妩媚,令他欲罢不能。
他一把打横抱起苏紫,将她扔进了药浴桶。
苏紫虽有提防,却着实没料到他这突袭,整个人栽进水里,祁昌荣一双手已从她身后按住她,一把撕掉了她一只袖子,苏紫奋力反抗,祁昌荣没了耐心,揪住苏紫的头发就把她往桶壁上磕。
苏紫咬牙忍住头晕目眩,一把扯过药浴桶旁边的毛巾,转身掩住祁昌荣的口鼻。藏在床下的阿默也冲出来帮忙,一双眼睛通红,死死按住祁昌荣挣扎的身体。那毛巾上提前浸了不少分量的麻散,祁昌荣挣扎了一会,身子缓缓滑了下去。
苏紫爬出浴桶,手指覆在祁昌荣的脉搏上,通过心跳判断麻散的效用。片刻后,她示意阿默转过头不许看。她则打开了那套手术器械,抽出了柳叶刀。
近晚膳时,阿默打开药浴室的门冲出去,用药浴刷拼命击打水盆,发出震耳欲聋的“铛铛”声,紧接着守在门外的阿勇开始高声呼喊:不好啦,出人命啦!
此时正是热闹忙碌的时候,来往的许多杂役,甚至前一日留宿的客人们都听到了呼喊,纷纷围了过来。
阿默大约是在经历过数次无望后,第一次得到回应。看到人群向他涌来,他愣了愣,他曾经那么用力的喊叫呼救,都是石沉大海,只剩破碎的嘶哑。这次会不同吧?因为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恶。他泪流满面的伏在地上,不停地给围拢来的人群磕头,是不是他再卑微一些,再虔诚一些,就能摆脱厄运呢?
枫烈刚从北苑竹楼出来,暗影替他披上斗篷,正打算离开。就见院内乱哄哄的人们都往药浴区走,夹杂着议论。
“少主。可需我去看看?”暗影问道。
“一起去。”
安婆子和姜总管几乎同一时间赶到,白姑姑已等在那里。
安婆子见状不妙,怒极攻心,高声喝道:“阿勇你喊什么喊,给我闭嘴!”
阿勇像没听见,依然大声的喊到,“这祁老爷怎能如此丧心病狂啊,哑儿他还是个孩子……”
安婆子急忙示意两名杂役冲上去拉住阿勇,一人擒住他的胳膊,另一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高声喊叫。
“祁老爷人呢?”安婆子厉声问。
四周静默。
姜诸面色铁青,吩咐两名侍从上竹楼查看。
两人刚跑上竹楼,苏紫就从药浴室走了出来。全身湿透,一只袖子已被扯得破破烂烂,可一身狼狈掩不住她眼中锋芒,她的目光扫过安婆子,似有冰刃射出,令人不寒而栗。
安婆子用手指着她大骂道:“你怎么会在那儿?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能在客人药浴时进去?”
这时两名侍从从药浴室里抬出了昏迷不醒的祁昌荣。他上身裸露,下身套着一条白裘裤,倒看不出受了什么伤。
众人唏嘘。
“放心,他还活着,只是被打晕了。”苏紫语气平静,跟在两名侍从身后走下了竹楼。
姜诸上前探了探祁昌荣的鼻息,确认无碍,示意两名侍从把他抬走等大夫诊治。
苏紫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安婆子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进去,怎么能知道这么大秘密?”
“你…你说什么?”安婆子面如死灰,教唆两名杂役上前,“你们俩把她给我拖下去!”
“谁敢?”白姑姑横眉冷对,两名杂役见状不敢再动。
“好啊,我道是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原来是你白敏,跟他串通一气来陷害我!”安婆子跳起来指着白姑姑的鼻子叫骂。
白姑姑冷笑一声。“陷害?安婆子,祁昌荣给你的银票还没来得及存进钱庄吧?”她转头吩咐侍从去安婆子的住处查找。
安婆子急了,冲姜总管大喊:“姜诸,你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我?
“听安婆子这口气,我倒糊涂了,谁才是这汤治院的主事?”苏紫挑眉看向姜诸。
姜诸瘦削的脸庞阴郁至极,低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问你,何时这汤治院也做起娈童的买卖了?”苏紫指着阿默单薄的身影,与姜诸怒目相对。
姜诸眼中闪过惊疑,转而盯住安婆子。
安婆子有些心虚,嗫嚅道,“这是污蔑,无凭无据,胡说八道!”
白姑姑掏出苏紫之前交给她的几张单子,“哑儿一直是帮其他杂役一起服侍药浴,偏偏祁昌荣来的这几次,单据上都只留哑儿的名字,你想隐瞒什么?怕事发查证,落下口实吗?”
“今日龌龊事可是我亲眼所见,也是亲身所历,他欺辱哑儿不算,还想将我一道欺辱,这肮脏买卖你做了几桩?人证、物证都在,绝不容你抵赖。”苏紫一字一顿道。
安婆子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转身想走,却被白姑姑示意的人拦住。
“往哪走?今日就说开,许多不明不白的烂账,就当着姜总管的面一并解释清楚吧!”
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安婆子气得直发抖,她转头去看姜褚,谁料他竟避开了目光。
被白姑姑派去搜查的侍从拿着一个木盒小跑着回来,安婆子冲过去想夺,苏紫眼疾手快,从背后一把制住安婆子,手中银光一闪,一把银色小刀就抵在了安婆子脖颈处。
安婆子还想挣扎,苏紫冰冷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老实点,我很清楚割断哪条血管能让你迅速死去,但我不想那样做,你犯下的罪要活着赎才好。”
安婆子一下就安静了,脖颈处的冰凉像一道催命符,压在她的皮肤上。
白姑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木盒,里面放满了银票、房契和一些珠宝。部分银票有从江城银号提出的特殊标记,白姑姑取出来在安婆子眼前晃了晃。
“呸,江城银号怎么了?我还有京都的银票呢!”
白姑姑不动声色,示意身边一个侍从递过来一张赊账单。那上面赫然盖着祁昌荣的银号章,清清楚楚。
安婆子愣住了,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
白姑姑将手中之物全转交给了姜褚。
“你们设计陷害我!”安婆子想要挣脱,只觉脖颈处刺痛,苏紫手上用力,安婆子吓得不敢再动。
姜诸将银票、赊账单一一过目,又抽出一张房契看了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记得这处房产,安婆子曾向她他讨要,被他拒绝,如今她从怎样肮脏的勾当里挣到了这笔钱,买下了这处房产,他几乎不用问了。
“就算我收了他的钱,又能怎样?他愿意打赏,你们管得找吗,□□女子才犯律法,这事你们治不了我的罪。有本事就杀了我,众目睽睽,你也跑不了。”安婆子不再装了,索性豁出去,斜睨苏紫,一副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
苏紫唇边浮上一抹讥笑。她手中小刀一收,随着她身子一伏地,一刀插进安婆子的左腿,又快速抽出。安婆子尖叫着抱住腿倒在地上。
“疼吗?哑儿腿断的时候,可比这疼。我没打算杀你,你这样的人,最怕的不是丟命,是丟了荣华富贵。你做的这些事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承不承认有谁在乎,就像这些残儿在你手下苟延残喘也无人在乎一样,你猜,这汤治院是会保你,还是弃你?”
苏紫说完,意味深长看着姜诸。
“你!”安婆子没了往日威风,她慌了,这些话的确戳中了她的死穴,她奋力向上爬了这么多年,最怕的是跌落回去,任人践踏。
“你罪有应得。”苏紫冷冷道。
“我跟你拼了!”安婆子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苏紫,一把拽住她只剩半个袖子的衣襟,布帛撕裂,露出了她一侧身子,里面的裹胸被看了个清楚,苏紫一脚踢过去,安婆子却不肯松手。
围观的人群惊诧,她竟是个女人。
白姑姑急忙命人拉开安婆子,此时一件黑色大麾从天而降,罩在了苏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