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记(5)
“我说大叔,你何必参与这种事呢,一把年纪了,还有个自己的小店,安度余生不好吗?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被反手捆住,狼狈的趴在地上,努力地仰起脖子,不愿将脸贴在污浊的地面上。一个麦色皮肤的少年笑嘻嘻地坐在他背上,像是在看押一头待宰的猪,手里随意地翻动着刚刚收缴来的书籍。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骑士是不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生活以及信仰。”
肥胖的大叔像一只翻倒的乌龟一样挣扎着,奋力想要从背上的少年身下挣脱,龇牙咧嘴地吐出几个字。
“这句这句——‘神明赐予的力量鲜明的将人分成信徒与民众,这种阶级的差距是难以磨灭与抵抗的,强而有力的剥削由此不可避免的诞生了。’,这个‘剥削’是什么意思?你们创造的新词?”
麦色皮肤的少年单薄的身材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大叔身上,丝毫不顾大叔的挣扎,大大咧咧地弯下腰,指着书中文字抬到大叔面前问道。
“剥削……是指一些人或集团凭借他们对财富的占有或垄断,不公平的收入分配,强制性地剥夺那些没有或者缺少财产的社会成员或社会群体的劳动成果和个人财产,也就是富人侵吞穷人的财产。”
大叔表情严肃,像是背书一般,一字一句地念道。
“没听懂。”
少年挠了挠脑袋,满脸疑惑。
“就是说,一个农民种田,做了一百块钱的事,可是市场价格被压低,还有交各种各样的税,最后到手的可能就只有十块钱,那么多余的九十块钱去哪了呢?”
大叔说到一半便收声,静静地望着我们,似乎等待着什么。
“去哪了?”
麦色皮肤的少年心直口快地问道。
“用来供养你们这些贵族、信徒、商人,变成了你们身上华丽舒适的衣衫,变成了你们满桌取之不尽的食物,变成你们寻欢作乐的本钱,所有的这一切都组成了你们高人一等的象征。”
他说完,空气沉默了片刻。
“哥,他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麦色皮肤的少年扭过头望着我,脸上带着惊诧。
“就像为了让所有生物都有生存的机会,大自然构建了无数吃与被吃的关系,无论吃与被吃都是不可避免的,都是存在意义的,尽管很不公平,但这已经是现有最好的办法了。”
我郑重其事地答道,不知是心中真是如此所想,还是为了反驳而反驳。
“我们所做的,就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办法。”
这是他被秩序骑士带走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不久后他就与其他同伙一齐公开杀头了,这个臃肿的大叔最后一句话以及至死不愿屈服的高傲神态,一直徘徊在我的心头,拷问我自幼开始建立的道德观与世界观。
同样受到影响的,便是自进入学院后一直与我形影不离的好友——余粱。
“也就是说,在三年前的某次清剿堕落者的行动中,余粱接触到了他们那种疯狂偏执的理念与思想,并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长桌一侧,留着银白长须的老者翻动着面前的卷宗,询问道。
“没错,在那之后,他经常出入收留违禁书籍与物品的储存室,还频繁地与狱中的堕落者接触,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觉得新奇,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没想到……”
我精疲力竭地倚靠在木椅靠背上,出神地望着长桌桌脚下的地面,将情况全盘托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一点也提不起力气。
“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我答道。
“现经初步调查,我们认为你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很小,但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们依旧需要将你扣留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明白。”
“最后,是你的父亲,苍关将军要我转述的话。”
“是。”
听见我父亲的名字,我的精神也紧张了起来,自我被关押后这是首次听闻父亲的消息。
“如果有机会,你是否愿意亲自出手,追捕甚至是处决你这位堕落的旧友?”
那个长得像一条瘦狼一样严肃得可怕的男人,无论说什么的时候,声音都像流沙一样冷漠无情。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竭力使自己的脑海里不要浮现出那些恼人的昔日片段。
“我十分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