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餐
就在我与都玲奈谈话时，正对着我的餐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穿着棕色夹克的密先生推着一架银色的餐车走了进来，而李饫笑嘻嘻地跟在后头。
“密先生的烹饪水平很高，”都玲奈一听见来人的动静，立马将搭在桌子上的双脚缩到桌底，然后随手将手里那本黑色的书甩到长桌的另一头去了，“如果大耗子交给他烹饪的话，一定会更加美味。”
我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露出狡黠微笑的都玲奈，她似乎是故意要惹恼我一般，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
“你这死丫头。”
我伸手狠狠地揪住她那肥嘟嘟的小脸，无可奈何地笑骂道。
“卡洛斯先生，因为这间宅邸只有我一个人打理，不能以最高的用餐仪式接待您，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密先生一面将三层餐车上盖着圆盖的餐盘放在桌面上，一面文绉绉地说道。
我、李饫以及都玲奈身旁那个大概是预留给苏晴的位置上都摆上了大小各异的四个被盖住的餐盘以及银制刀叉勺子，唯有都玲奈面前只有一个像盾牌一样巨大无比的餐盘。
“你这是什么玩意，你怎么还有特殊待遇。”
我忍不住好奇地揭开都玲奈面前的餐盘一探究竟。
都玲奈面前的餐盘，看上去就像是菜市场里肉铺的摊位一样，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肉类层层叠叠的胡乱堆积成小山，唯一的区别就是她餐盘里那堆肉块都是熟的，整块的牛排、带骨的肉排、烤制的整鸡、煎熟的全鱼……
亮晶晶的油光在鲜嫩的肉脂上闪烁，连一丝一毫用来点缀的绿色植物也没有，动物被精心烹饪过的尸体毫无人性地堆成了一座不夹杂任何素意的肉山，直勾勾地盯着它咽口水的小女孩眸中几乎要喷出绿光。
“你是一个什么物种……动物园喂老虎也没有这样喂的……”
我瞧着都玲奈这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又回想起了密先生口中的传闻，不禁感觉有些离谱。
“等等，你为什么没有餐具……”
我很快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都玲奈已经像一只饿疯了的狮子一样扑在了那堆肉块上了，双手死死地抓着一块骨头，面目狰狞地撕咬着附着在骨头上的烤肉。
“我严重怀疑，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虐待都玲奈，你看这傻孩子都饿成这样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都玲奈惊心动魄的吃相，说道。
“才没有，她每天每顿都是这样吃的。”
李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胸前系上白色的餐布说道。
“卡洛斯先生，你要喝些什么吗？要来些酒吗？”
密先生将餐车上的餐盘全部摆在了桌面上后，询问道。
“不用，我不喜欢喝酒，这群小鬼喝什么？”
我看了看长桌两侧大相径庭的两个小鬼，他俩一个手执刀叉，一个狼吞虎咽。
“牛奶！”
“橙汁。”
“那我也喝点橙汁吧，”我扭头对密先生说道，“密先生你吃了吗？”
“我是查弗曼先生派来照顾你们的，待诸位吃完后我再用餐。”
密先生朝我微微欠身，说道。
“别别别，受不起！受不起！”
我从未受到如此隆重对待，连忙摇手，在我一番劝说之后，密先生才终于答应同我们一齐用餐。
密先生转身推着小餐车离开了餐厅后，我才如释重负地开口向两个小鬼问道：“这老人家平时也这么客气吗？”
“一开始是这样，不过我们也受不起，所以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都是和他同桌吃饭的。”
都玲奈头也没抬，嘴里都被肉食填满所以根本不会搭理我，李饫则是摩擦了一下手上的刀叉，回复道。
“哦……不过那个苏晴小姐又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也在这里？”
如果是我，从查莫弗那种冷酷无情的家伙手里逃出来，一定会有多远跑多远，绝不可能在这种人的眼皮子底下多待一分一秒，更别提还要住在他名下的房产里了。
“啊？我们也不太清楚，她似乎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我们也不太清楚，”李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经将半座肉山消灭的都玲奈，“都玲奈说，那位小姐是你的媳妇，所以你应该更清楚才对啊。”
都玲奈忽然停下来狼吞虎咽的动作，好像被呛住了一样，忽然大声的咳嗽起来，她将嘴里的肉全部咽到肚子里去后，狠狠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坐在她对面的李饫就忽然满脸痛苦地叫出了声。
“你踩我干嘛！”
“别胡说八道！”
都玲奈对着李饫吹胡子瞪眼，说道。
“胡说八道的是你！”
我抬手在都玲奈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下一刻，手里托着几扎果汁与牛奶的密先生就走了进来，他将饮料摆在众人中间，又将一个盖着圆盖的餐盘摆在李饫身旁的座位上，似乎是为自己准备的。
“好了，菜都上齐了，开动吧。”
密先生招呼道。
“那个……苏晴小姐呢？”
我刚问完，苏晴小姐就推开餐厅的门，轻飘飘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洁白的瓷碗，因为苏晴小姐一身黑纱长裙，白皙面容上表情又有些阴郁，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捧着骨灰盒的年轻寡妇。
“卡洛斯先生，这是我特意从密先生那里学来的，你的家乡菜，作为我的一点小小的报答，希望合您的胃口。”
苏晴小姐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到我身旁，俯身将瓷碗置于我的面前，冬花般的淡淡清香与玉石般清冷的声音一同缓缓飘来，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女子。
“多……多谢。”
我盯着面前盖着盖子的白色瓷碗，用余光偷偷地瞟了瞟苏晴小姐的脸色，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全然一副漠然的模样。
我揭开盖子，一股甜腻的温热气味伴随着蒸雾而起，瓷碗内满满当当地装着大块大块的红烧肉。
晶莹剔透，色如琥珀，筷子一碰就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酱汁颜色鲜亮，缓缓地顺着一块块饱满的红烧肉滑落。
我瞬间食指大动，抄起一旁的叉子叉起一块塞入嘴里。
入口即化，油而不腻，细腻的甜味与暗藏的各类香料交织，瘦肉酥软，肥肉软糯，表皮劲道，不知是用了什么工艺将每一层的美味都发挥到极致，热腾腾的雾气伴随着温暖的肉香令人食欲大开。
其中可以尝出许多微妙的口味，显然是加入了不少异域风情的调料，所以细微处同我在墨格国吃到的有些许不同，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真是让人感动的好吃啊！”
虽然嘴里塞满了滚烫的红烧肉，我还是忍不住连连称赞。
浓郁的油脂与甜咸的酱料融化在我的嘴里，简直就是味觉的极致享受。
“您喜欢就好。”
苏晴小姐在都玲奈身旁坐下，淡淡说道。
“让我们为卡洛斯先生的到来干杯吧！”
密先生手捧着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干杯！”
李饫端着橙汁一下子站了起来。
“干杯！”
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干杯。”
苏晴小姐端着红酒杯优雅地站起。
“干……杯……”
都玲奈匆匆忙忙地将手里的食物塞进嘴里，慌慌张张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手忙脚乱地拿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站了起来，大家见了她这幅狼狈地模样不由得纷纷笑了起来。
装着各色饮料的杯子在长桌上相碰，新的生活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