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金燕神志恍惚地回了自己的住处，会议上的争吵全不入她耳。她年纪不小了，来实验室的时间也不短了，实验室里的纷纷扰扰尔虞我诈她也知晓。她不想去深究那些事情，有什么必要呢，不过是欲望使然。
金燕靠着墙坐在床沿上。她恍惚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个科学家。
她爸是名教师，她妈只是个工厂的女工，虽有落差但她爸妈恩爱，金燕人生前十五年家庭美满。十六岁时她全家在旅游途中发生大型车祸，全家三口人，到最后只剩下她还活着。时至今日，再次回想她才深知自己依旧深刻的记得那种无能为力无法救人的苦痛。她是因为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去做科学家的。
然而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金燕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苍白的手。
金燕看着看着，再次失声痛哭。
她曾希望这是一双能够救死扶伤的手，可是现在她的这双手，解剖过多少次的动物与人，它面目全非，满是血腥——这已然是一双推人坠落地狱的恶魔的手。
“有什么好哭的。”突然间，金燕的房门口传来了兰游婷不屑的嘲讽声。金燕愣愣抬头，只见兰游婷倚在她的房门上，双手环抱微仰着头瞧着她。
兰游婷只有一米六不到的个子，长相也偏稚嫩，可她染了一头酒红的波浪长发，天天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大的吓人。
“你来做什么？”伤心难过归伤心难过，金燕还没有那个恶趣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不堪。她镇定地擦干净自己脸上的眼泪，站起来冷冷回视兰游婷。
“还能来干嘛，当然是看看你。”
兰游婷的说法让金燕皱眉，她们两人一向不太对付，兰游婷又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的来看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
金燕的心思太好看出，兰游婷轻笑一声，不请自入。她在房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朝着金燕示意让她也坐下。
“我看不上你归看不上你，找你有事却也是事实。毛芝芝那群傻逼我是懒得找，说实话要不是你在会议上有那样的表现我也不会找上你。”
兰游婷的话让金燕双眉皱得更紧，她心中隐隐有了想法。然而她实是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兰游婷歪头反问，模样竟看起来像个不经世事的清纯小姑娘。金燕觉得荒唐。
“你没有理由。就算是两厢厌恶，我也必须承认你是实验室里难得的光明磊落的人，更何况你在刚才的会议上已经表态。现在你却又跟我说你与我有相同的想法，你不觉得这太有意思了么？”
兰游婷呵呵笑了。
“我的看法感觉确实一如我会议上说的那样，但是两者有什么冲突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问题？不可以？如果是不行不可以不能，那你可真死板，我就更看不上你了。”
兰游婷的态度终是让金燕冷哼。
“如果是谋求盟友，还麻烦你这个天才放好态度，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请你从我房间里离开，别浪费我时间。”
“呦呦呦，还发火了。成吧，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为了让实验室玩完。”
“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原因。”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跟虹游上过床，说他那两个孩子是我跟他死掉的孩子？还是我脑子有病心理扭曲？不管我说什么，到底最本质的原因不就是我要让实验室完蛋么？”
惊天大雷劈得金燕没了反应。
虹游跟兰游婷有一腿？
还有孩子？！
她向来知道兰游婷胆大，可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你疯了？！！”
“哼，疯什么。是人都有欲望，男的可以找女人舒缓欲望，女人就不可以了？我看不上实验室里的人，还不能找别人了？”
“虹游那是别人么？”
“虹游怎么了？你是想说虹游不是人还是怎么？是谁之前还说自己不是人来着，怎么鱼脑袋现在就忘了么？”
金燕被兰游婷怼得一时语塞。她觉得兰游婷本质上一点没错，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兰游婷跟虹游这件事让她想起那些猎奇的事情，然而还是不一样的。
“到底怎么一回事……”
“能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我看不上实验室里的人，又出不去，长年累月眼睛瞎了看上了虹游。虹游那群人是什么心思你应该多少都知道一些，勉强算是妾有意郎有心就勾搭上了呗。”
“那孩子……”
“虹游他们是什么性质，在他们身上做过什么实验你清清楚楚，我一不小心中枪了，不过到底孩子保不住。桂圆跟二月是克隆体。”
一时之间金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些事情。兰游婷看着金燕一脸难以消化的样子觉得好笑。她看不上金燕的理由千千万万，其中一个就是金燕太过单纯。金燕总以为她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接触的已经够深了，可是事实呢，金燕不过是摸了下毛而已。
“你怎么还会觉得难以消化，哈。你做的是这样的工作居然还会觉得很难接受，你以为只有我么？你想想看实验室里的男女比例，你再想想这些人要在实验室里呆多少年，能接触多少人，人心欲望都是十分恶心的。”
金燕顺着兰游婷的话想下去，猛然恶心至极，她背身呕吐，只干呕出些许的酸水。
“你就是觉得太恶心了才决定要毁掉实验室的么？”金燕这下终于明白兰游婷的意思了。
“算是吧。虹游的脾气不太好，在那样的环境里能好才怪了。我也懒得再往实验室外面跑。女人有时候真的过于心软，我离不开虹游了。”这时候再提起虹游，兰游婷面上的表情竟是金燕从未见过的柔软温和，更甚至金燕从中瞧出了一丝丝的母性，她想到兰游婷曾是要做母亲的人，瞬间内心难过到无语能表。
她在这一刻觉得不可思议，又在这一刻觉得什么都可以理解。她不怀疑兰游婷在说谎。
“你谈恋爱真是让人想不到。”金燕笑起来。说起来她自己三十几岁了也没谈过恋爱，读书的时候拼命，工作了以后忙碌，如今想来也觉得有些可惜。
“再怎么样我也是个人。这么说你是觉得没问题了。”
“还能有什么问题。今天不早了，再多谈也没时间。你我毕竟是对头，你突然来找我已经是奇怪了，再多呆怕是要让越成明几个起疑心。”
“我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