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有了春,有了经验,又有了缓冲期,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傅香观完全没有压力,更甚至傅香观想要整个冬天都窝在山洞里。
——忙碌了将近一年,休息一个季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番薯收了一回,土豆长得快则收了两回。傅香观按照之前的处理方式又做了番薯粉,番薯干也做了不少。土豆傅香观做过炸土豆,炖土豆,也用辣椒做了辣土豆丝,她其实是想做酸辣土豆丝,可惜她手头没有醋,盐也没有。
土豆的淀粉含量很高,因着番薯粉的关系,傅香观也联想到了土豆粉。她用一样的办法尝试做土豆粉,没想到竟然就真的让她做成功了。
这又是让她开心了好一阵。
今年的这个冬天傅香观想要在山洞里不出去,休息休息同时也去试试看做衣服什么的。他们从山下的村子一共顺了两件衣服,两条被单,平日里傅香观都很珍惜,她并不轻易将这些拿出来穿和用。有了毛皮之后,傅香观都是将毛皮做成简单的无袖衣服来穿,做衣服的线是她的头发。
傅香观活得不长,只有短短二十年,她成为精怪至今快一年了,适应了很多却还是很怀念正常的衣服。她知道蚕能吐丝,丝能织布,当中的具体操作她不知道,但她仍是希望能够寻找到蚕。
只要能找到蚕,剩下的都是时间问题。
“春,外出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留意下有没有会吐丝的虫子?当然不是蜘蛛,是另一种能吐丝的跟毛毛虫一样的虫子。”傅香观在出门时同春说。
“?”春一时之间不明所以,随即就很快的反应过来傅香观说的是什么。
“你说蚕么?你想做衣服。”
“是的。可以的话。我觉得我们不能总是在村子里拿,不方便而且次数多了也很危险,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自己解决。也不知道有没有蚕,就是反正我们也要出门找各种东西,途中稍稍留意下就足够了。”还是人类的时候傅香观确实也偷过东西。
傅香观小时候零花钱非常少,十块钱对她都是大金额。
她还小的时候总是会嘴馋,爸妈给的一两块钱完全没办法满足她的贪欲,她那时候自控能力差只能不断想办法满足自己。她爸妈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衣兜里有一些零钱,几块钱十几块钱都有,于是她便偷偷去摸。一块,两块,有时候甚至是五毛,她摸得提心吊胆也不敢多拿。后来终于东窗事发,她被揍了一顿,从此就再也没有行窃过了。
去村子里偷东西虽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在,但她总是觉得太过危险又让她太过良心不安。
“好,不管有没有我都留意。”春知道光有蚕还不够,他知道需要有织布机这种东西在。上一次他搬回来了石磨,吓坏了傅香观,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再从村子里拿回来什么大件。再说山下的村子去的不多,他却也还算熟悉。,织布机这东西村子里可没有。
除却织布机,想要做衣服还要将布染色,染色剂不是大问题,有不少植物都能染色。
说完两人各自出发。
春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哨站”看看,这几乎是春每天的必修课。
哨站其实就是傅香观前个窝那边那棵常爬上去观察山下村子动静的那棵树。
新窝离老窝有些远,春过去也要花一小段时间。春行至半途,忽然之间便觉得空气中有不寻常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仰头朝着四个方向闻了闻,如丝般细微又比雾还飘缈的味道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
春加快步伐往哨站跑。
他脑海中的警报器哔哔作响,这让他的心不能安定同时又让他本能的想要往回跑,跑回去什么也不说的找到傅香观,然后带她走。
哨站将将要到,春便一个前扑飞窜上树。指甲嵌入树皮,手臂上的羽毛微微张开,春的动作比豹子还灵敏,视野当中他只是几下就到了树顶。
春的视力比傅香观要好,他扫视山下村子的每一处。村子一如既往,可是隐隐春又觉得不对,到底哪里不对,春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树上下来,查看了树的四周。
哨站是离山下最近的跟他们有关的地方,春并没有在哨站附近发现什么,也排除了天灾的可能。于是春往老窝走。老窝虽然被他和傅香观处理过,但是多少还是会有活动过的痕迹,春认为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且如同与他心中猜想的那些有关,那么老窝那边他必然可以查看到一些东西。春又想到他猜想的那些,遇到傅香观以来长期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就垮塌了大半。
假如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春不想往深处想。
越往老窝靠近,春的行为就越发的谨慎。他的外形偏向鸟类,实际上体重也比一般的精怪轻。他的脚轻轻落地,巧得比羽毛还要无声,更甚至他的速度也快,于是哪怕踩到极脆弱的枯叶也能在叶子碎裂之前就又落在了别处。
越靠近,春身上的气息也越重。他身上的羽毛全部炸开,那张对着傅香观总是温柔又可亲的脸也变得面无表情,他的脚步终于停下,全身上下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气。
“滚出来。”春盯着老窝的出入口,冷冷地吐出这么三个字。
每个精怪都有自己的气味,但是有些是特例。这点春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他在这上面吃了大亏,又遇到了那群疯子,这才晓得原来世上事物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什么不存在。
一阵冷风吹过,山林中的树叶索索作响。鸟叫声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消失,其他声响也似乎是被春身上的杀气逼退,退到了泥土里,闭上了眼也关上了嘴。
无人回应春。
一切就如同是春的错觉。
春的表情瞬间狰狞。
“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你来到这里,那么你的下场就只有一个。”话音未落,春已然冲进老窝。
出入口的草帘被掀飞,飘荡着落地的那刻一道身影直直从老窝里被甩了出来,比惨叫还要快一步的温热血液落成一道弧形。等身影重重落地,惨叫声又变成成了哀吟,这是一个身形跟傅香观差不多的男性精怪。
春随着这个男性精怪一同出了老窝。
“你是第几个。”血液从春的指甲上滴落,他黝黑的指甲在透过树叶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泛着青幽的光亮。
男性精怪捂着自己受伤的肚子,咳出几口血,而后踉跄着站起。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我是第几个你觉得呢?”
春的脸色极臭。男性精怪见状居然哈哈笑出了声。
“三十二,无用。好久不见,春。”
三十二,无用。
三十二是序,无用是名,也是意义。
那群疯子取名压根没有艺术细胞,取的名字往往便是这个人或这个事物有没有什么作用。春在离开那里之前毁了不少东西,可他要逃,时间紧迫又无人协助,已有序号的“同类”他只杀了几个。
“该死的已经死了,那你也就不应该活着。”春不打算跟无用多费唇舌。无用的出现不是好事,春想到傅香观,心里担忧下手便更是恨绝。
无用四下闪躲,他心知自己不敌,他仅是想要拖延时间。这次来的不止是他一个,对上春的下场他也一早便知。他怀着必死之心来见春,想看看他是否过得好,又是想着将春再次拖回地狱。
“你杀了我就杀了我。活着的三十二个同类,每个都必须死在你手里。你逃跑杀了六个,被那些王八蛋折磨死十二个,这十二个同类是可怜人,剩下的无论如何都会来找你。春,你是我们三十二人的坟墓。”无用闪躲不及,右半边胳膊被撕扯下大半的肉来,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眼泪生理性冒出,无用的双眼通红。
“你们从来就不是同类。”春居高临下地看着无用,右手高举,“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终于让你们有了惹怒我的办法。”
无用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这亮光他一生见过太多次,无情又冰冷,让他体会不到一点的暖意。听人说阳光是热的,是暖的,他记得今天是个有太阳的日子,他被发现的时候日头也还算盛,可是他此时此刻,此分此秒竟也就只有寒冷与清冷伴他周身。
无用低声笑了三声,第四声断在了血泊中。他的眼角流下眼泪,无用无用,可总算为自己活了一回,可为何他还是求不到想要的那么丁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