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梦半醒
等到次日，客栈门口挂上“朝食此地，哺食半价，飧免费”的条幅。
这一看就出自知韵手笔，瞧着这娟秀的书法不仅让知韵赞叹自己的文雅出身。
陆辛时昨日去了一趟城里，回来竟还剩很多银子，也是让知韵想不到的。
知韵动用自己的小脑瓜和客栈老板做了笔双利的生意，这食材是知韵两人携来，这厨子倒要用客栈的，所盈利的便六四分成。
老板本是有些犹豫，但一看今日客栈生意如此之好，又满心欢喜。
这一天客栈门庭若市，但客栈本身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那一个横幅在门上挂的明晃晃的。
看着楼下各人带着各自的家眷、友人一同用餐，一派祥和的画面，知韵瞬间想起了九沂山，脸上露出烂漫的笑容，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错，这客栈座位有限，食材有限，每个人家庭情况有异，这就导致有的人在家吃饭，有人在客栈吃，有人吃了早饭回去吃，有人吃了中饭回去吃，但能保障的是一定有人三餐在这里用，”陆辛时对知韵夸夸其谈。
“谬赞，谬赞，”知韵扬起脑袋，一脸傲娇。
如昔瞧见楼上的知韵和陆辛时，连忙腾出两个位子，招手让他们一起坐过来，如昔的爹娘瞧着如昔的心上人就坐在对面，也是一脸满意地夹着菜，秀色可餐。
基本上客栈若是有一个人起意，这家人便都会来，但名额有限，这便是知韵和陆辛时的预谋。
夜色已至，知韵和陆辛时并没有待在客栈，而是在街上晃悠着。
如昔的境遇也提醒了他们，若是失智的人从床榻上醒来瞧见身旁的人，会不会顿生杀心不得而知，所以在晚餐时刻知韵向用过晚餐的人说子时给大家准备了惊喜，若是子时睡着了便瞧不见了。
叫三餐都用过的人在客栈留宿也是不现实的，只需保障今晚清醒的人能在子时前醒来，以便于就算感觉到异样也能迅速呼救，其他的人无论子时是否睡去，都会在那个时间全然失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等到亥时，知韵和陆辛时走在村里不同地方，抬头都能瞧见头上的月亮渐渐圆了。
“不知不觉，明日便是中秋了。”
“是啊，不知道九沂山会有什么好看的表演。”
“哈哈哈，笑笑一展歌喉，我猜有这个。”
“笑笑这么腼腆的孩子，就算她爹娘推她上去，都要跑下来的。”
“那就让小桃、小昭、虎子他们陪着一起。”
“那倒是不错！”
“辛时，我想回九沂山和大家一起团圆，大娥还在九沂山呢。”
“若是现在就走，说不定赶得上明晚的宴席。”
“啊呀，我说笑呢，现在当然不能走啦。”
这是一个没有风流的夜晚，四下万籁寂静，只听得见偶尔掠过的鸟鸣，像是远道而来途径此地一般，又匆匆地飞远了。
夜色渐渐打开天窗，将那一轮皎月显得格外明晃晃的，眼瞅着那碗大的月撑起了整个村落的光亮，又觉得身上沁入的冷便是那月撒下的寒。
“救命啊！”
“妈呀！你个乖娃子，发什么疯。”
“去厨房干什么？”
“你……拿着刀干什么？”
“杀人啦，救命啊！”
……
一时之间村里面瞬间此起彼伏传来呼救，有的一家人失智走出家门，有的一家人清醒出来看异样，有的却是有人失智有人清醒。
那清醒的人跌跌撞撞跑出家门，看着那些被追杀的人到处逃窜。
大家茫然不知所措，那奔向屋外的失智的人瞅见人便一把掐住脖子，青筋冒出，眼中虽是木然，但虎口却微微用劲。
“妈呀，小瘦子，你干什么啊？”
“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杀心啊？”
“救命啊，你娘在哪里，你信不信我叫你娘揍你？”
“大逆不道，你个瓜娃子，竟然敢揍我，你信不信我拿起板子给你一棒？”
“你竟敢打我？”
“张老兄，快过来帮我把这个逆子绑住！”
“周大婶，救救我，我爹发疯了。”
……
但终是凡人失智，有的三五个清醒的人一起将失智的人绑了起来，有的还在四下逃窜。
辛时和知韵腾空而起飞到他们身边，在空中轻轻一挥，失智的人仿佛瞧不见刚才追杀的人，然后各自朝着伺隙湖的方向走去。
清醒的村民聚集在一起，看了一眼知韵和辛时二人，一脸惊异。
“你们二人？”村长走上前来，对二人询问道。
“我们先跟着他们去伺隙湖瞧瞧吧。”
一路上众人都在各自窃窃私语，询问着如昔具体的情况。
“没想到你家小娃说的没错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如昔你知道吗？”
“对了，这知韵姑娘，和陆公子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还会飞？”
一堆人围在如昔和如昔爹娘四周，一脸好奇地追问道。
面对周遭的人的慌乱，如昔显得尤为淡定了，她只是抬起头来望向知韵，心中满是激动。
如昔爹娘也在刚才的惊吓后一脸心疼的抱住了如昔，昨日“疯言疯语”的如昔今日便是村民中最为淡定的人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失智的人流往伺隙湖走去。
当终于瞧见前面失智的人流开始安静下来，不再向前半步，知韵引着其余的村民向前走去。
那景象深深地映入清醒村民的眼瞳中，这正在祭拜的人不仅有他们的邻居，还有他们的家人，看见那些人怪异的行为，大家都惊了神。
他们看着那群人走来，也看着他们离场，任谁叫喊，都是没有丝毫回应，像是在完成什么下达的指令一般，全然没有自己的神智。
等到祭拜的人群散去，大家都有很多疑惑，恨不得将全村人召集起来马上开会，但知韵和陆辛时知道祭祀结束的村民回去便是沉睡，此时根本叫不醒，只有等到白天。
直到次日将人群聚集起来，在大家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很多人也开始惊慌起来，有的随虽是半信半疑，但一向无神论的长辈也开始拎着耳朵让他们注意，才坚定了这言论。
“你们是说，我昨天腿也好了，背也直了？”
“对啊，江老头，真的太奇怪了，你昨天像个年青人一般。”
“你胡扯吧，怎么可能？”
“哎哟，我没骗你，我要是骗你，我包你一年的猪食。”
“那我信了！”
……
“娘，怎么回事？我今天醒的时候被绑在椅子上，我也失智了吗？那为什么要把我绑住啊？”
“儿啊，你昨天看起来可吓人了，你直接搬起凳子就向娘砸过来，不得已啊，只得让你爹帮你绑了起来。”
“小瓢子，你竟然趁我失智偷我的糖吃，滚犊子。”
“我没偷，你昨天失智送给我的。”
“滚开，到时候记得赔我。”
“儿呀，昨天伤到没，哎哟，作孽啊，我怎么还拿刀砍人？”
“你个瓜娃子，昨天把我掐的脖子还是红的。”
“你肯定是因为我不给你菜种子，故意的。”
“嘿，为了菜种子？我至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有人觉得可怕，有人觉得有趣，似是很可惜自己没有亲眼瞧一瞧。
“知韵姑娘，你们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吃到了无味果侵染的食物？”村长站在人群前，杵着拐杖。
“之前我们并不能百分百确认，但如昔姑娘那一夜的清醒，让我们确信了这一点。伺隙湖对岸那一带都被侵染了，那里之所以土地肥沃，是无味果反哺土地的结果，我们也并不确定无味果的侵蚀会不会蔓延到湖这边来，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失智的行为，大家可以去城里采购食材，”知韵非常认真地和大家说。
“可是不耕地劳作我们怎么生活啊，一味在城里面采购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我知道这对大家很难，但是昨夜你们也发现了若是失智的人攻击人怎么办？若是有其他的人来这里，被杀害怎么办？”
“可是我们以前一直没事儿的啊，没有人被杀害，失智的人会杀掉清醒的人，那我们所有人都失智不就行了？”其中一个人大声地喊出来。
听了这话，知韵许久没有说话，场下一片安静，大家正在彼此张望着。
“你们好久没有看见满是星辰、皓月当空的夜了？”知韵慢慢坐了下来，瞧着大家。
听了这话并没有人回答，又是一片沉默，他们不记得星辰和月亮，因为往往每到夜晚都会有一阵浓浓的困意，在他们的记忆中天还没大黑就已经结束了。
“你们真的愿意将夜晚交给失控的力量，让一段行动完全不属于你们吗？我说过不知道无味果的势力会不会蔓延到湖这边，也代表并不知道夜晚的失智会不会蔓延到白天，会不会从伺隙村跨越到他村。”
知韵的声音振聋发聩，她恍恍惚惚瞧见了失智蔓延到大范围的灵女族人，那个被冠以草芥人命的傀儡。
“无味果侵蚀了湖对岸，失智侵蚀了你们的夜晚，当无味果的势力蔓延到湖这头，蔓延到伺隙村，甚至城里，那失智侵蚀你们的整体，可能引你们走向城里，厮杀，到最后追捕令上可能出现你们……”
听完知韵的话，大家全都认真地去考虑着，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想起前段时间被强烈追捕的灵女族人，而他们的现在未必不是那些灵女族人的前路。
城里传言灵女族人失智杀人，几座村已经被屠尽，而这无味果很可能存在灵女族人失智的联系，大家低着头，场下一片沉默。
村长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这样，我们每天派几个人去城里采购，大家共同在客栈用餐如何？”
村长只是草草提议，大家此时便转悠了一下瞳孔，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对视一番，异口同声地表达了配合。
“知韵姑娘，那日你们带我们躲避了失智的人的追杀，想必你们并不是凡人吧。”
知韵正准备开口，却被陆辛时拉住了。
但知韵依旧站在这里，一脸泰然地说，“对啊，我是一只风妖，瞧见你们这儿夜间实在是喧闹，便过来瞧了瞧。”
听见知韵说是妖，村民们也一脸淡然，看来村里面并不对妖有十足的偏见。
知韵莫名地在所经之地都会撒一个关于身份的谎，毕竟她只是匆匆的来，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她懂陆辛时的意思，若是交代出自己的身份，这真相可能会变成灵女族人的有意之举，反而添了怀疑，其实她也想坦然地告诉大家，但况且九沂山都满了这么多年，也不少这一下。
若是伺隙村安定下来，两人也得迅速启程回九沂山了，不过明日的月圆终究是赶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