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伺隙村祭祀
天幕似是披撒着墨色的外衣,衬得衣上的星月熠熠生辉,那股幽静的晚风掀起小虫的慌乱,又潜入巨兽的深梦,把遥远的呼啸带入静谧的村落。
沉睡之中,窗外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惊扰了村子里面的猫。
知韵猛然睁开眼睛,才透过窗上的沙纸瞧见外面晃悠而过的灯笼。
“村里面总有一些近似魔怔的仪式,每到夜半便是喧闹的不行。”
忽而想到风姑娘所说的话,知韵的目光游转,目视着窗外一个接一个的灯笼。
门外缓缓站着一个人影,待知韵注视片刻,才欣然起身,陆辛时已经站在房门外等她了。
两人“噔噔噔”下楼出了客栈,此时的客栈门已然大敞,一股一股风灌了进来,两人同时抓住前行的一个人。
可对方的眼神呆滞,神情丝毫不转,木讷地望向远处。
这现象不同于灵女谷所遭受,却也是失智没了意识,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操控他们。
顺着人流,两人才瞧见这个被伺隙村独揽的湖泊,正处于伺隙村深部。
湖上透着晶莹的波光,在月辉的照拂下散发着幽静渗人的明曦,让四周都覆上一层寒意。
那湖畔站着一众村民,后面缓步而来的人随着前面的低身而跪拜下去,大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才能如此有序。
他们行动怪异地跪拜、抬手,俯身像是对湖水的神灵诉说什么,又抬头对着头顶的蟾宫膜拜,他们面无表情,只升起一片宁静。
可两人在大家面前如同虚影一般,并不能被其看见,也不能左右他们,只得注视着祭拜开始到结束,到有人姗姗回到客栈,又轻轻关上客栈门,一气呵成,仿佛一个被绳线提拉着。
等到次日,两人走在村里街巷,便能察觉到有人打开了窗户,有孩童蹦蹦哒哒从屋子里出来,甚至有人瞥见两人还微微颔首。
有人买菜,有人做着饭,有人洗衣服,有人闲逛,有人推着车轮,看起来和知韵、陆辛时并没有两样。
昨夜还木然神情的人此刻却全然变了一个样,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流出一丝诧异。
“这怎么可能?我们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啊?”
两人来到村长住处,询问这祭祀的事情,可看着村长迷惑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隐瞒什么。
“没有什么外地来的人提到过?”知韵眉心蹙了蹙,走上前来。
“我们村里的确有一种东西好像会导致失智,我们将它称作无味果,但村民们都知道无味果不能食用,不可能有人会吃啊,就更不可能存在夜间祭祀。”
无味果!
听到这三个字,辛时和知韵相视一眼,隐隐感觉这失智的关键可能就是无味果。
后面知韵和陆辛时陆续问了村里面一些人,他们都对夜间的事情一概不知。
忽而陆辛时大步走向一处土屋旁的桃树下,悠悠蹲了下来,捧起地上一抔土。
“辛时,你在干什么?”知韵走到辛时面前,却半分没看懂。
“这里的土壤肥沃,适合各种作物种植。”
“你是说,这很可能是无味果在伺隙村生长的原因?”知韵也蹲了下来,将土放在地上嗅了嗅。
正在两人沉思之际,背后突然传来小孩的喊叫。
“爹,你藏在桃树下的银子被发现啦!”
顿时两人一脸汗颜,转身尴尬地向屋子里面拿着铁锹出来的人解释道……
“大家到底是怎么知道无味果不能吃的,难不成有人试验过?”
知韵和陆辛时走在街上,很是疑惑地注视着大家的神态。
“大伯,你好,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大家都说无味果不能吃啊?”陆辛时又抓住一个胖胖的人。
“这是舒夏那小丫头说的,到底会不会失智,我们也不知道,毕竟没人试过。”
“您所说的舒夏在哪里呀?”知韵迫切靠近了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段时间村子里倒是没碰见她,说不定又跑哪里玩儿了。”
“她平时都去哪里呢?”
“那我不知道,她经常不在村里面,没人找得到她。”
听了路人的话,舒夏这条线索暂时没办法寻到了。
“那无味果种在哪里,你可知道?”
“就在伺隙湖对岸,那一片草地中有一块就是无味果,归根结底就是一小块,但却没办法彻底铲除,拔掉也会再长。”
知韵举目落照,见已然日暮西下,但天还并未暗去。
两人同时露出辛时寻常的招牌微笑,对路人说了句,“晚间大家关好门窗。”
便匆匆往伺隙湖的方向走去。
两人纵身一跃便到了伺隙湖对岸,如那路人所说,伺隙湖对面只有一小块种着无味果,旁的都种着各种果蔬。
无味果贴着藤蔓蜿蜒而上,它的周身满是裂缝,就像准备破茧而出,透过裂缝仿佛能够瞧见无花果内部的清脆的果肉,看起来与其他果子无异样。
回到客栈,陆辛时才淡然地说了一句,“湖里有东西。”
听到这话,知韵眼底流出一抹诧异,她一把抓住辛时的手臂,抿着嘴不敢说话。
看着身边这个胆小娇弱的人,辛时只是嘴角勾起一弯绝美的弧度,无奈地摇摇头。
“在我们跃过湖面时,那清漾的湖水中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
“不……辛时……定是你看错了,”知韵瘪着嘴,一脸苦像。
“我也想过,但当我望向那双眼睛时,它似乎察觉到了,迅速闭上眼睛沉入湖底,”辛时倒是习惯了知韵胆怯的模样,继续分析着。
这伺隙村的秘密似乎更多了……
知韵面露苦色,“早知道就直接回九沂山的,伺隙村太危险了。”
她深知这是最接近灵女族人失智的阀门,但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来为这件事情忧心,一直以来,山下的事情总是交于旁人来办,灵女谷的事情也不在她的顾虑范围内。
甚至有一瞬间她不想继续探究了,回九沂山通知大娥,但身畔人依顺的目光,让她直视到自己的怯弱。
大娥一定会笑说,知韵你太胆小了,而她总会一脸嬉皮地说,“毕竟我有大娥嘛。”
可辛时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是一片宁静,仿佛一切依她所愿,她反而心生愧色,不愿草草退缩了。
“辛时,我不怕,和你一起,我干嘛害怕呢?”
虽然那一夜知韵吵着辛时不要离他太远,又像从前那般让辛时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睡去再离开。
像是听了一个鬼故事便不敢关灯的孩子,迟迟不舍睡去,最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困倦了,又闭上了眼睛。
可每一次直到知韵睁开眼还能看见自己环着辛时的手臂,而他只是一脸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头,甚至知韵都不知道他是刚来,还是一夜未走。
等到第二天天刚亮,知韵和辛时就又到了伺隙湖岸。
却瞧见对面有五六个老人正在采摘果蔬,由于不想惊扰旁人,知韵和陆辛时缓缓绕过湖畔去了对岸。
“奶奶,这里不是有无味果吗,你们为何还把菜种这里?”知韵眨眨眼睛,嗓音软糯地问正在忙做的老人。
“本来我们在这里种了几十年的菜,突然舒夏那小娃娃说这儿种上了无味果,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种的?许是瞧上了伺隙村这儿的水土最好,但还好无味果并没有长到别处去,旁边种的菜还是好好的,还是可以吃的。”
知韵与陆辛时对视一眼,知韵又继续说,“可是村长不是给大家划分出来了各自另外的田地吗?”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块田慢慢地一天天枯死,虽说雨水、阳光都充沛,可那里的菜终归没有这里好。”
“是啊,是啊,这里菜都翠绿,那边菜还被虫子吃了大多,”另一个老人附和道。
知韵和陆辛时都感觉到了异样,辛时轻轻捧了地上的土,这块土的确比湖对岸的土肥沃一些,似乎这里有什么天然养料。
虽说大家都认定没有去吃过无味果,但都出现了失智的情况,会不会真的没人吃无味果,而是吃了湖对岸的菜?
而这和无味果共享同一阳光雨露土壤的菜会不会也受到了侵染?
看着老人额上冒出的汗,知韵和陆辛时也动手帮他们摘了摘菜。
“奶奶,您的子女呢?他们没来摘菜吗?”
“他们说和无味果种在一起,不吃,天天忙活着村长分配的田,可是那些田每天打理还是抵不过虫害,我们活这么久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植物能够失智的,但村里面下了通知,总不能阻止我们摘旁边的菜吧。我儿子说是不吃,但我弄了菜,他也说这菜比他摘的嫩,”老人满意地笑了笑。
听到这话,知韵和陆辛时却皱起眉头。
“奶奶,村子里面的人都吃了这菜吗?”知韵像是察觉到什么,迅速探过身子问道。
“那我可不知道,我家喜欢吃这里种的菜,反正每次都是我做饭,他们才不管我在哪里弄的菜,我们常生火的人懂什么菜好,什么菜不好,这边的菜一看就脆爽一些。”
顺着这湖畔,问了这里其他的老人,他们都对无味果的传言丝毫不惧,只是觉得这是舒夏乱说的,但为了不明面上驳斥村长,屈身只采无味果旁的作物。
“若是做饭的人大多都是采的这里的菜,那这无味果会不会是源头,而这土质才是大家失智的关键呢?”知韵像是灵光闪现,仔细地思量着。
忽而来了三四个壮年也走过来摘菜,辛时认出来那几个人便是客栈的人。
若是客栈都是这里的菜,那伺隙湖这边的菜流通的范围可大了,既然全村人失智,也不稀奇了。
幸好前日在城中用餐后才来到伺隙村,也由于昨日的匆忙,两人只是简单地吃了一些果脯,并没有食用伺隙村客栈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