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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所遇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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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次她提前离场,四下果真寂静一片,无一丝人语声,只有微弱的蛐蛐声正在田野间鸣叫,树上的知了也不甘示弱,似乎因为脚步声更是竭力。

    走着走着竟听到草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知韵装作泰然自若地低身捡地上的石子,却看到身后的草丛在明月的照耀下,一小块区域竟然是阴黑的,可此时四周并没有遮挡物,不会落下如此暗影才是。

    顾念着,忽而那阴黑的边界竟还小小地动了动,知韵才察觉便是那个地方发出的声音。

    吓得这弱女子直接一个踉跄,最终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鬼……鬼大爷,您……可别吓……,我不……不是故意从你们手上抢……人,你们……跟着我好……好久了,您要是……完成不了……任务,带我去……和冥王说通……说通,也是……好……好商量的嘛,别……再跟着我啦,”知韵颤颤巍巍地说完一句话,颤着双腿,不敢转身,却在缓缓抬头后发觉那一片已经被月光照的明亮了。

    这团黑影就像蜘蛛一样,顿时消失反而更生恐惧,说不定正站在知韵身后,她长睫微颤,哆嗦地用灵力把自己移到了月老庙。

    这月老庙是九沂山唯一的神仙庙,这里人人安居乐业,没什么烦恼,却对话本中的情爱心生向往,崇尚着锦上添花的事情,修了这一庙宇。

    想必这是除了石场以外最安全的地方了吧,知韵深深呼出一口气,赶快靠着案台的烛火旁坐定。

    她很少到庙里面来,一般都是各位大姨、大娘、大伯来为自己的孩子求一门好亲事。

    九沂山的月老庙向来挺灵验,人杰地灵,凡是在这里求姻缘的,没过多久便有情人终成眷属。

    要是有人撞见知韵来了月老庙,村里面铁定一下子炸了锅,消息如穿云箭一般迅速扩散出去。

    所以趁着现在大家都聚在石场来,也是一个好时机。

    “吓死我了,月老啊,还是你这里安全,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知韵说完便像稀泥一样瘫坐着,用手抚了抚心口,还没从刚才的氛围中缓过神来。

    瘫坐一会儿,也沉默良久,她偷偷瞄了一下月老像,接着又说,“月老,我记得初来九沂山的时候我曾许过姻缘,是不是这事儿不好办?”

    初来九沂山的时候知韵也赶着虔诚度来求了姻缘,这已经十年过去了竟然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当初模仿周围人的姿态跪拜,看着大家好似都只是上香,并没有额外的果子银两,便只是跪拜上香,但毕竟自己所求是灵女族人的事儿,这番命运恐怕不好左右,若是让月老为难了,便加加银两试一试,毕竟这事儿很重要,就算掏光腰包也值得。

    是不是当初的太少了?

    想着知韵便在桌子上放上一块金子,然后虔诚地两手相合。

    “月老,我这可是笔大买卖啊,我从来没掏出过金子,我好不容易存了这么久,”知韵一脸诚恳地说。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当初我说的太模糊,你也没找对人?”知韵一下子像大彻大悟一般,“也是,每个人拜一下就一会儿,这哪来得及说的清楚啊。”

    知韵立刻端正姿态跪拜,虔诚地合掌祈愿。

    “我求的是我爹娘的姻缘,我爹,姓顾,应是书香门第,为人比较傲娇、小气、怯弱、沉闷无趣,当然,这都是听大娥说的,我自是不信,我只知道我爹很疼爱我娘,我娘的手养的比我还红润,学识也是灵女谷最拔尖的。我了解的并不多,只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对了,他的夫人……是当今魏丞相的女儿,这样……应该很好找了吧,”她的话语一瞬之间降了些许音量,又恐月老听不清郎,眼瞧四方,声音上扬。

    那双黑睫缓缓垂下,失神地宣泄那份落寞,但知韵沉默片刻又抬起眼,看着月老雕像,恢复了一时的平静。

    “我也不知道再次看见他是什么感觉,自我记事以来娘就没出过灵女谷,后来他们也再没见过。其实我也可以去找他,可我却总是移不开步子,依旧会害怕一场空,可能一开始就不会去探究了,但是你不一样,我不要胁迫,若是真的无心,也便不强求了,若是来之坎坎便助他脱身泥淖,要他诚心一步一步来接娘。”

    “听大娥说,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雪,娘挺着大肚子回到灵女谷,娘回来后太过寻常,提起爹也如同他人夫婿一般,以为娘是应心而归,可她却再也没离开过灵女谷。长老派人去打听,派去的人却撞见顾府正操办喜宴,娘担心长老们去质问爹,还是说出了原委。圣上下旨给爹赐婚,赐的是魏丞相的千金,御赐姻缘怎能为妾,这是顾府的福气,娘轻描淡写地说这不过就是一场姻缘,等遇见下一段姻缘的时候,这一段就淡了,可自那以后娘却再也没有出过灵女谷,下一段姻缘又怎么来呢?娘说的是事与愿违,可大家看到的是情随事迁,我虽未见过我爹,但我相信娘朝思暮想的人,一定不会是大家口中只顾前程的薄情之人。”

    “我能看出娘还是在意的,她的枕下一直放着一根珠簪,我偷偷地问大娥,大娥说那是爹送娘的,月老啊,我不明白为何两个相爱的人却要天涯两岸,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舍得分离。”

    “不知道爹这个时间正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偶尔想……”

    突然寺庙的桌子响了一下!

    知韵大喊一声“谁”,然后准备掀起案毡看看下面是什么。

    “是我,是我,别怕!”身后急切切地招认了。

    知韵转身一瞧,才发现原来是靖如宣,知韵看了他一眼,浑身散发着疏离,没有说话。

    她不想让除了灵女谷人知道爹娘的事情,这难免会给爹带来杀生之祸,如今她小心翼翼和神仙讲一讲,竟也被人听了墙角。

    “你别误会,我不是跟着你来的,我是跟着他来的。我刚走到门口,听见你的声音,就站了出来,我绝对没骗你,”靖如宣慌慌张张地解释,指了指门口大口喘着气的狗。

    知韵看了看靖如宣身边的狗,那是小昭家中的大狗,活跃的性子让小昭父母都按不住,更何况刚来没多久的靖如宣,这样说来靖如宣的话还是可信的。

    只得收起眼底的怒意,自然地转化一片平静,却又一瞬间抬眼端详面前这人,手不停地磨挫着。

    大娥说山下的人很复杂,眼前这人看起来和九沂山的人一样啊,有哪般不同?

    忽而那人向她移了一步,她忽眨忽眨睫毛,垂着眸子,一向亲人的知韵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她该说些什么?

    “没事儿,我就是和月老求了求念茹所嫁良人,永不辜负念茹,刚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知韵歇了口气,一脸泰然地说。

    幸好有所盼,在九沂山自小长大的念茹,某次下山,瞧上了商人周安乙,两人便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书信,可念茹爹娘却瞧周安乙眼小话多,以面相认定对方不怀好意,但对女儿劝说无果,最终无奈妥协。

    其实念茹如今也是进退两难,这件事儿在九沂山都传开了,她得向爹娘证明她看对了人,过上了好的人生。

    “我府上佣人多,随便差使几个帮你找人也是不错的,”靖如宣期待地看着知韵。

    “不用了,念茹选中的人应是不错,他待念茹好便可,希望月老能够给他们的红线系得牢固一些,恩恩爱爱,”知韵慎重地想了想。

    “哎呀,别这样嘛,你看你和月老说了有用吗?今日是缘分让我正好撞见了,说不定就是月老向你指路呢。大概找人给他提醒提醒,便对念茹敬重些许,这些神仙啊,都是只会看着,求神不如求己,”靖如宣鄙夷地看了看月老像。

    “当然都有所把控,但这感情的事儿,真难说,不要总想用拳头解决问题,若是对方不真心,就算把人绑住又有什么用,若是对方真心对待,可能也被视作敬畏。这姻缘啊,受到了很多俗世的限制,很多人说成亲便要相夫教子,日日相伴,若身在这样的标准下,念茹便要向爱她的人证明她所爱的人值得。即使有人可以不顾,但念茹是很在乎的,在乎的不是虚情假意的表象,而是一份真情。”

    本来只是解释念茹如今的境地,但这脱口的话也提醒了她自己。

    她缄默地沉思起来,爹一定是被身边的事儿绊住了脚,她可不信若爹真的无情,怎会不顾世俗的成见,还要给娘送来作为情定之物的珠簪。

    “我是不懂这些,虽然靖府管教甚严,但府上的丫鬟谈论的故事可是精彩多了,我知道的话本也是数不尽的,这街巷的传言在我脑袋里面可是如数家珍呐,我虽说不一定看透所谓情爱的弦外之音,但也能发掘情比金坚比不过轻取豪夺,虽最终长相厮守却是共赴黄泉。这山下的钱欲熏心、世态炎凉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听到靖如宣这话,知韵竟短暂地萌生出让靖如宣找一找新爹的想法,可细想朝野混乱,何况面前这人是敌是友未可知,就算他可能帮知韵找人,知韵也不愿意把这讯息告诉他。

    虽然自己有强烈的倾诉欲望,但于她而言,若是无人知晓能够换爹一生平安也是极好的。

    虽说的是念茹的姻缘,知韵满脑子里都想的是爹娘,这山下真的利欲熏天吗?希望娘和念茹所爱的人都是良善之人吧。

    她脱口而出一句,“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真的是哪样?”靖如宣一脸孩子气地低下身子抬起头盯着她的眼。

    她看着他的眼,就像是深远一般将她吸了进去,让她木讷地回了一句,“原来山下的人多是薄情之人。”

    分明是无心之举,可这说话的人却紧紧地盯着靖如宣的眼睛,让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在哪里听说了啊?”

    “听大娥说过,听刘大姨说过,然后就听你说过,”知韵认真地回着话。

    靖如宣却一个榔头砸了知韵的头一下,一脸邪魅地说,“你可知道我也是山下的人?”

    “我定是知道的啊!”

    被这人一猛击,知韵将眼微微眯起来,一脸慵懒劲也毫不在意地显露出来,满眼鄙夷地看着靖如宣,刚才石场上这人的举动都是骗人的,人后动手可疼了。

    “那你还在我面前说这话?”

    “你不是也这样认为吗?”

    “那等之后,我带你去山下,让你瞧一瞧。”

    “我干嘛还瞧一瞧?我知道便好了,”知韵摇摇头,迟钝地转过头,又微微一怔,“我们不过初相识,我干嘛跟着你走?”

    这话一出,面前的人一脸无奈地笑,“你这么警惕啊,我可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是靖将军的儿子,靖将军是英雄,你一定不是坏人,”知韵肯定地点点头。

    “哦~”靖如宣一脸痞笑地看着知韵,微微抬眉,“原来是因为我爹,难道我不能仅凭面相便能看出不是坏人吗?”

    “面相最是欺人,我的确警惕,因为山下的人我并不熟识,小心为好,一切都是未知的,”知韵微眯着眼,也故意盯着对方说,满脸狡黠。

    “对耶,人心难测,你这样的小女娃最好骗了,”他一脸嗤笑看着知韵,又探过身面色故作冷冽问上一句,“你说的念茹姑娘,真不用我派人警告警告?”

    “是啊,人心难测,还是相信念茹吧,但若那人并非良人,我作为旁的也是看不下去的,这拳头也是能使出劲的,”知韵用力攥紧了拳头。

    看着知韵胖胖的手,靖如宣竟是大笑起来。

    “你这人真是没正经,我和你好好说事儿呢,”这下轮到知韵鄙夷地看着靖如宣了。

    “你这手铁定没劳作,”靖如宣挑趣道。

    知韵看了看自己的手,想着这小子可真是没见识,肯定没见过娘的手,那才叫没劳作,虽说自己每次熬药的事儿被陆辛时包揽了,但这每天写那么多处方毕竟还是动手了,虽说每次草药都是山民们运来的,但自己还是选择性地摘了摘药,大概是药物浸泡,呵护备至才如此白皙红润吧。

    知韵一脸平淡地想了很多,当回过神间才发现靖如宣正认真地盯着她。

    在靖如宣的注视下,知韵有些晃了神,他的眸子微微颤动如卷帘遮住了星海,又缓缓打开,他离的很近,半蹲着身子靠近她,笔直的身子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仪态好看极了。

    知韵失了神,她真像是身临沙场碰见了一位将军,这将军伸出了手说了句“别怕,我不是敌军”一般。

    靖如宣瞧见了知韵的失态,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看,这就是话本上的情景,看来还挺实用的。”

    知韵顿时哑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作势要离开,小昭家的狗见知韵站了起来也伸了伸懒腰。

    “哎,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开这个玩笑,我实在看你太可爱了,故意逗你玩儿呢,我……我就是嘴臭,”靖如宣一下子就慌乱了,直接抓住知韵的手,一顿道歉,态度算是不错。

    知韵却突然脸一红,然后转身就往庙外走。

    他竟一慌张就让她心中一悦,倒不是说喜欢看靖如宣慌张,而是这么一个将军之子,却生生为他人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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