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半年前
九沂山的空旷草地上坐着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惬意,那琉璃瞳孔被晚霞衬得透亮,肤白如雪,纯净无暇,像是谁家还未经世的姑娘,正流连于眼前的光景。
女子撑着脑袋,坐在草地上发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懒洋洋地扭过头,却看见来人后灿然一笑,透着阳光般的明媚,眼角又升起了弯月。
直到那人走近一些,顺着夕照便清晰瞧见,他身着一袭青绿长袍,衣抉翻飞,身后的墨发如缎随步伐晃动,眉如墨画,似是绵绵流水,像是将斜阳壁挂在眉梢,温文尔雅之下又透出一丝清冷,眼中却透着浓浓温情,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却生生扬起最舒心的笑,仿佛生于市井的神仙,仙骨外秀的凡人一般。
“身后是什么?”知韵俏皮地盯着陆辛时的手臂,仿佛从正面就能看到背后的东西。
陆辛时微扬眉眼,淡淡一笑,缓缓递给知韵一个果子,“这是张伯伯给的,还有一些果子和肉我拎回家了。”
“这果子真甜,”知韵吃着果子关切地问,“对了,张伯伯的身体怎么样?喝了药是否好些?”
“放心好了,那边我照料着,每日按时用药,这果子便是张伯伯去山上摘的。”
“张伯伯都可以下地了?他的腿不疼了吗?”
“每日晨起和入睡时疼的较厉害,但比之前好很多了,现在可以下地走动,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这会儿正带着孙子坐在树下乘凉呢。”
知韵欢喜地满脸飞霞,又眉飞色舞地讲,“真好,我今日刚到笑笑家,正和笑笑爹娘说话,突然听见笑笑大喊一声‘大狗’,原来是付家的狗冲了进来。”
“付老大吓得笑笑失语,付老大的狗却让笑笑开了口,可真是命中注定啊。”
“对了,我今日还碰到周大夫了,他语气谦和地问我怎么治偏头疼,我问是谁头疼,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说是他,那我就偏不告诉他,”知韵一脸傲娇地嘟囔着。
“你可真是!”
“之前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就他把我们当坏人,对我们下逐客令,我就是气不过,一片好心当驴肝肺。”
“他不也是大夫吗?为何还要问你?”
“他不过是嫌药效慢,看着邻里邻居在我们这儿恢复得快,想要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子。”
“这本是不错的,既然主动问你,想必也是放下成见,说不定还可以收个徒弟呢?”陆辛时调侃道。
“别,要做我的徒弟,一定要是这世上最温良之人,我可是有私心的,万一人家医术不精却到处宣称‘我的师父是灵女族人’可怎么办呢?”知韵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地说。
陆辛时微微一怔,又噙起一份笑意。
“这次下山,我想回灵女谷,将娘也接过来玩一玩,自我出生以来我就没见娘出谷。她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有意思。”
“好。”
“知韵姐姐,辛时哥哥!”远处一小女童拿着一朵栀子花跑了过来。
“苗苗可真可爱啊,”看着阳光下奔来的苗苗,在日沐之下无比灿烂,知韵揪揪陆辛时的袖子示意他瞧瞧身后。
苗苗笑的清甜,像自由的云雀冲进深草间,像一滴水掉入溪流中,兴冲冲地扑进知韵与陆辛时之间的软草上。
“知韵姐姐,虎子哥哥说你答应给他带山下的木子棉,好姐姐,我好想吃鱼啊,每次我爹下山都忘了给我带,到现在我都没吃到过,”她似是知道自己的讨人欢心,用糯糯的声音撒娇,还不时吧唧吧唧嘴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嘿,这个小虎子,竟然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开了,那我这一趟可辛劳了,”知韵嘟囔着,装作气鼓鼓的样子。
“啊呀,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吧,”苗苗慢慢靠着知韵,抱着她的胳膊,撅着嘴巴,满眼期待看在知韵。
“你知道小虎子爷爷作画可好吧,小虎子答应我找他爷爷要一副字画,到时候我带去市井卖,能赚多少给他买多少木叶棉。”知韵暗示性地看着苗苗。
“我……我……”苗苗挠挠脑袋半天想不彻底。
“这样吧,你偷偷学一下你娘做的蜜饯,教我好不好?”知韵高扬眉头,一脸坏笑地看着苗苗。
“你自己问我娘不就行了吗?”苗苗撅着嘴巴,不乐意了。
“咦?怎么还小气了,我给你带鱼吃,你教我做蜜饯,咱们都能吃到好吃的,多好的事儿,是不是舍不得,是不是?”知韵用脑袋抵着苗苗的脑袋,声音软软地劝说着。
想到能够吃到鱼,苗苗还是屈服了,“好嘛,那你到时候给我带三条。”
“好嘞,小机灵鬼,”知韵捏了捏苗苗的脸蛋,只觉得手感不错,怪不得看着就想捏。
苗苗把手上的栀子花簪进知韵发丝中,小糯团般的手高举起来跑开了,在不远处一个踉跄摔了一跟头,知韵正准备用灵力扶一下,头上没簪紧的栀子顺势掉了下来。
再抬头一看,远处的苗苗又扭动身子站了起来,扭过头来一脸傻兮兮地抿着嘴巴害羞笑,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远了。
太阳慢慢隐入深山,当树梢尽是夕阳的余晖,映射在桑榆之上的残照,将天空着染成霞,像红墨滴入水中慢慢铺散开来,本是灼眼的红在流散之下,渐渐荡起橙来。
九沂山上没有马嘶鱼跃,没有吆喝打更,但是评茶小说、果蔬花树、布匹币帛也是不缺,甚至比山下更能瞧见四季更替,这夏凊冬寒更是明显,春绽秋收也是不差。
从清晨孩童的欢笑声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便能瞧见整个山间都染上了红霞,透过窗户看见天边的风筝飞地越来越高,兀鹫振翅而过,蜂蝶均匀地惠泽各处,山花野草从横其间,自然风光与人间烟火混而不杂。
午时太阳已经高挂头顶,爹娘会唤着孩儿回家吃饭,或是小孩端来新做的果子蜜饯和熬制的菜肴,各家的炊烟已经潜入云层,午后便醉进一片祥和宁静中,各家在屋里摇着蒲扇谈天说地,就连猫狗也渐入虚境遨游天宇了。
当太阳光逐渐柔和,老人起身收好谷物,带着自家孙儿坐在树下乘凉,三两个友人也纷纷聚集,摆了一桌围棋或牌九,拿出自家的干果零嘴,一片喧嚣中度过后晌。
寅时各家的拿手菜都端到九沂山最宽敞的石场上,这里有很大的石头,像一个天然的石桌,大家团坐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唠嗑表演,三旬便有一次宴会。
小小的九沂山给了这里每个人大大的戏台,在这里功名利禄不重要,柴米油盐不缺乏,人人知冷暖。
对知韵来说,这就是第二个家。
这天听说九沂山来了一队山下的人,一两富贵豪华的马车傲然停顿在山口,在马车后跟着十来个侍卫,个个肃穆沉静,车夫也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非常彪悍。
大家都聚集在村子口,对这一行人产生了好奇。
知韵也拉着陆辛时来凑热闹,车夫与莫大爷在交涉,希望能够借宿几日。
莫大爷一向挺谨慎,不断地询问对方的来历,车夫也下马准备向莫大爷娓娓道来。
“大伯……”
伴随这一声,轿子中的人轻轻掀开帘子,那人挺直背半蹲着身子,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大方地开闭,面容英朗锋利,五官俊逸,那双拂过帘子的手都白净细长,挥手示意车夫退下,那只薄唇一上一下轻启,嘴角勾着畅快。
“大伯,我是靖将军之子靖如宣,家父令我出门游历,我便寻到此处,在山腰处瞧见此处风景绝佳,便心生向往,大伯可否给小生这个机会?”
莫大爷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靖将军的虎子,靖将军可是英雄,数年守卫边疆,护我百姓无恙,是天大的福气九沂山能有靖公子大驾光临。”
骤然间人群中传出熙熙攘攘的话语声,大家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富贵公子。
“这靖将军还有一个儿子呢?”知韵霍然问了一句,只是瞧了一眼,便总觉得这人并不似那些侍卫般陌生,大概是这天生的亲和力作怪吧。
这句话是问陆辛时的,周围的人听到知韵的话,立刻回应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靖公子,这模样和靖将军长得真像,不不不,少了一点儿严肃多了点儿亲切。”
“将军府的人应是过惯了锦衣玉食,这出门游历想必是融入百姓生活吧,”知韵浅笑,打趣道。
“哪能啊?早就听说靖将军对这独子是极其严厉苛刻啊,偶尔也会带这孩子去军营,虽不说直接上沙场吧,起码也是过得了穷苦生活的,肯定不娇气。”
“嗯,那也是,不知道他游历到这里会待多久呢。”
“我们九沂山好山好水,来的人都不想回家呢。”
“是啊,九沂山多好玩儿,真不知道山下有什么好玩儿的。”
“知韵姑娘,这山下的人可不像九沂山的人这么简单,如果可以,这辈子就待在九沂山吧,反而是幸事。”
“刘大姨,放心啦,九沂山这么好,那舍得走啊,”知韵挽着刘大姨的手臂,撒娇道。
“哎哟,你这小娃娃,大姨和你打趣呢,你可要好好待着,”刘大姨用食指刮了刮知韵的鼻子,怨起调皮。
听到刘大姨的话知韵只是感觉内心恬静,满心安心地看着那个不远处的人。
“好啦,好啦,刘大姨,我们先回家了。”说完,知韵转身拍了一下身后人的手臂,“陆辛时,回……”
背后这分明是赵小葱他爹,一脸木然地看着知韵,右指缓缓指向人群外,“陆公子好像有事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