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
程岁然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里。
但跟之前不同，她不再是透过那个人的眼睛去看世界，而是变成了一个类似上帝视角的存在。
她看见奈娃，梦境的主人，在“自言自语”：
“……china？你的名字是chengsuiran？好复杂的名字。”
这比之前那个跟奈娃共用身体的梦还吊诡：她用上帝视角看奈娃跟她身体里的自己在对话。
真tm像个绕口令。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之前梦境的再次重现，不同的是程岁然视角的转变。
奈娃在教她滑雪。
“cheng！我的天哪，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不会滑雪？你的国家难道不会下雪？no！！！！！不要这么直接往下冲！！！”
程岁然看着奈娃，奈娃艾德伍特，本世纪最伟大的极限滑雪运动员之一，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身体僵硬的在高级道“漫步”。
当时在她身体里没感觉，现在换个视角一看
——奈娃你真的很像神经病
她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瑞士，挪威，芬兰，一切负有盛名的雪国，程岁然的滑行姿态渐渐变得流畅而优美。
等到程岁然几乎能用奈娃身体滑行而不被周围的人看出破绽后，她们的“滑雪”范围就更大了。
沙漠，海边，野草地，甚至在一次充当裁判的比赛上奈娃滑上了观众席旁的栏杆。
所有人都在尖叫大笑，他们吹着口哨鼓掌，满含欣赏的看着这个伟大的自由滑手随心所欲在扶手栏上进行表演——哪怕奈娃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必须支付上千欧的罚款。
没有人知道当时女滑手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更年轻的灵魂。
——《体育报》：奈娃绝对是本世纪最疯狂的自由滑雪运动员，只要脚上踏着雪板她能飞跃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草地，沙漠，热带丛林，冲浪，当然还有滑雪比赛的观众席。
一切都在加快，程岁然的眼珠不安地在眼皮下晃动。
梦要醒了。
可是她不想醒来，她贪婪的看着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的友人。
她们一起接受了公牛赞助的〈马特洪峰〉短片拍摄计划。
这是一个足以撼动世界雪圈的疯狂策划：飞跃马特洪峰，跳过断崖，滑过冰洞并进行一个540度的腾空旋转。
奈娃是他们第一个找上的运动员，也是唯一一个女性。
“cheng，让那些该死的沙文帝国猪知道他们能做的我们女人也能做，他们做不到的我们还是能做！”
程岁然看着奈娃生机勃勃的笑脸，也笑了
是的，我们当然能做到。
〈马特洪峰〉策划历时两年多，期间奈娃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试滑，最终花费一个礼拜完成了这次的短片挑战。
公牛集团联合奈娃拍摄的这次挑战短片果然轰动了世界雪圈，连steep游戏都将这个场景原样复刻到游戏里、而玩家们甚至在游戏里都很难操作完成奈娃短片中的一系列动作。
他们说，世界雪圈历史将会永远记得这次伟大的挑战。
“cheng，如果他们知道这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会不会惊掉下巴？”
“cheng？”
“cheng！！”
程岁然猛地睁开眼睛，天光一瞬大亮。
第无数次坐在电脑前，程岁然屏气凝神，在键盘上敲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nevaadwood
neva，记者。
neva，演员。
neva，学生。
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所有的搜索引擎全部尝试一次。
可是没有。
没有一个叫奈娃艾德伍特的滑雪运动员。
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滑雪运动员之一，她的成就曾经震惊过世界雪圈。她是唯一跟公牛有长期合作的女性极限运动员！她甚至还要去征服著名的魔鬼峰——而程岁然相信她一定会成功。
可是没有。
程岁然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用蹩脚的发音叫她chengsuiran的伟大运动员了。
“你要是还半夜跟黑子对骂我就要没收你的wb账号了！”
“忍一忍会怎么样？你是少女偶像，能不能有个偶像的样子！”
“你看看你现在，你那些队友粉丝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程岁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经纪人的怒吼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那样不清晰。
程岁然随手把耳机扔远，神情微妙的看着脚下的双板。
两天前，再又一次搜索奈娃无果后，程岁然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滑雪板的网页，下单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双板。
然后今天，双板到了。
很难说清在看见双板那一刻程岁然的心情——她几乎想将双板扔进储藏室藏起来。
激动又恐惧，兴奋也不安。
梦，还是其他？
你真的存在过吗？
我们真的相遇过吗？
“从目前数据来看，程岁然小姐粉丝增长率wow同上月相比下降3,17。互联网关键词搜索量有所上涨，但大部分是中性——黑词条。我们的建议跟您的经纪人一样，请程小姐减少”
程岁然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亲哥程颐坐在办公桌后，姿态从容。
“张叶，你来告诉她我给她砸了多少资源。”
“为了让程小姐顺利进入节目组，我们基础投资500w，之后节目中追加了公关费，曝光费”
“半年来陆陆续续投资近3000w，全部走的您的私账。”
程颐听罢，英俊的脸上露出以一个几乎是狰狞的微笑：“程岁然，你再把你刚刚的话跟我说一遍。”
程岁然眨眨清澈的鹿眼，不答反问：“原来哥你就是他们骂我强捧灰飞烟灭的幕后主使啊！”
程颐：
程颐冷静道：“想挨骂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当初你说大学先休学要出道，我答应了，堆资源也给你扔进节目。现在你好不容易出道，跟我说要退圈？！”
程岁然正气凛然:“出道这几个月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趁早改一下职业规划比较好！”
程颐懒得理她，低头看文件:“职业规划，你有个屁的规划！退圈行啊，你给我回去读书！”
“还有，我这3000w不能打水漂。你看你要么赚钱还我，要么少惹点事让我少操心。”
程岁然左顾右盼:“哥，这次我真的是认真的，我想好以后要干嘛了！”
“说。”
“我想……”
程颐皱眉:“听不清，大声点！”
知道会被骂程岁然也豁出去了，眼一闭胸一挺，超大声:
“我想去滑雪！”
程颐愕然：“什么？”
“职业滑雪运动员，滑雪！”
程颐勃然大怒：“你开什么玩笑？你滑过几次雪？小时候去两次就跑去学滑冰的不是你？”
“哎，那还不是被人看中我的天赋让我去学花样滑冰。我这次想好了哥，我真的想当滑雪运动员。”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没继续走花样滑冰的路子吗？”
程颐随手卷起桌上的资料，毫不留情的往妹妹头上敲
“因为你跳不上3a，吃不了训练的苦。哭着闹着跟我说你不要当运动员。你是不是忘了？忘了？嗯？”
随着语气加重手上也是一下比一下敲得更狠。
程岁然在办公室被哥哥敲得抱头鼠窜，一个个细数自己因“太辛苦”而放弃的项目，最后理所当然被赶出办公室。
带着墨镜的小公主昂首挺胸在众职员八卦的目光中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直到进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才长出一口气。
“怎么样，没被你哥打死吧！”
好友的来电不含一点关心，纯粹幸灾乐祸。
“我哥才舍不得打我。不痛不痒，我天天来，就不信他不答应！”
“颐哥造什么孽啊摊上你！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程岁然把电话挂上车里的蓝牙，边嗤嗤笑：“有我这么可爱迷人的妹妹是他的福气，以后他妹妹还会名扬全球，变成世界第一的极限滑雪员！”
“吹牛逼我就服你啊程岁然。一个滑雪都不会的人搁这跟我侃大山！”
“谁说我不会滑雪？我不仅会，滑得还超乎你想象的好呢！”
“我听你瞎扯，咱俩谁跟谁啊！你10岁以后就没滑过雪？你梦里滑的？”
坐在跑车里的漂亮小姑娘以一种和她外表不相符的狠劲一踩油门，张扬的红色车身顿时利剑一样窜出去。
她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还真被你说中了。”
下车，拔钥匙，程岁然一拎健身包。
健身房外的商场led屏正好放出五个少女笑颜如花的俏脸。
【软糖少女组合】
程岁然在大屏幕上自己的脸上停留片刻，发现那两个月的训练生生涯在她记忆里模糊得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她打开手机，第一个跳出来的果然是经纪人小姐的消息：
【我这边又帮你拿下一个新代言，是xx集团旗下的】
【你组合里那个方莺最近到处截队友资源，你小心点她。】
【……】
说实话，真的挺对不起经纪人的，摊上她这么一个脾气烂业务能力也一般的艺人也依旧勤勤恳恳帮她争取资源。
程岁然认认真真回消息：周姐，我不打算混娱乐圈了。
从她那天穿上双板她就下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