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死亡
雪真人老了。
其实他一直在变老，只是有修为在身，看不出来多大变化。
对他而言，老与不老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
小镇开始变得萧条，但每日终有一位老人游走在街道上。
但凡遇到他的人，无不尊称一声真人，他比家里的老人年纪还要大，也是守护一方镇子平安的活化石。
但此刻，雪真人目光浑浊，竟有些看不清小镇的全貌。
仔细算算，自己已活了两百多年。
借着雕像的神奇，突破到了筑基巅峰。
但也止步于此了。
他还能再守护这个小镇多少年呢？
………
秉烛夜读。
雪真人翻看着与学生们之间的来信，细品他们的人生，就好像自己也在经历一般。
他这一生，平淡无波，却也充实。
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还是应该年轻时去追寻更多的机缘，更高的道路？
雪真人出神望着雕像，像是犯了老年痴呆一般。
“蛮子，你又在偷吃饭菜，都跟你说了要好好修行，不然怎么当大修士？”
“好好好，你这妮子就知道逗我开心，修行进度一点长进也没有，再这么偷懒下去，你难道不想出现行侠仗义了？”
“不错，轩子修行最是刻苦认真，你们要向他学习……”
雪真人时而起身对着空气训斥，时而语重心长对着江沐的雕像一通教诲，时而身体做出夸张的动作。
只是眼睛慢慢从浑浊变到清明。
末了，雪真人又坐了下来。
其实他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喜欢宁静祥和的小镇。
一念至此，雪真人拿出纸笔来，开始写遗书。
他这一生无妻无子，其实也没有什么遗言。
只是他环顾四周，总觉得空荡荡的屋子总该有点用处。
随后他又盯着江沐的雕像。
雪真人总觉得这雕像太过逼真，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态，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些年来，他始终参悟不透这雕像的其他作用。
只是与雕像对视时，就好像与一个无上存在相望一般，心中生出一丝渺小之意。
至此雪真人断定这雕像定然与强大修士有着联系，或许平日里便盯着自己，有其他神异之处，很有灵性。
“雕兄，你我相伴近百年，虽不能言语，但能如此相处，也算是缘分使然。”
“我大寿已尽，留下这座府邸，你便也留在这里面吧，怎么算也是个家。”
说完了这些，雪真人又忍不住摇头。
只是个雕像，自己却搞得把他当做道友一般。
做完这一切，雪真人起身，留下一封遗书，便离开了府邸。
既为求仙之人，死后应当葬于山水间。
这一夜，是福缘镇周围的山匪和妖魔的不宁夜。
自此雪真人再也没有出现在福缘镇。
起初小镇上的人们还以为真人只是不爱出门了。
毕竟真人闭关时间很长，这是很合理的事情。
并且小镇近来很安宁，没出什么祸事，因此也就没人去府邸看看什么情况。
直到几年后，小镇的平静被打破。
一只妖魔闯进小镇之中，开始吃人。
这是一只虎妖，因缘巧合之下开启了灵智，成了妖。
其躯长达五米，高达三米，在一个夜晚闯入小镇后，吃了一家三口，被巡夜的人发现。
官吏便摇人捉拿它，都是些习武之人，听说只是只老虎，自然不怕。
但在见到其高大的身躯后便怂了。
一般的山中老虎哪里会长这么大，这很明显是成精了。
“快去寻雪真人前来，他专业对口！”
众人此时才匆忙去府邸寻雪真人出门。
只是扣响大门，却毫无动静。
再轻轻一推，大门便自动打开。
“嗯？”
“真人，真人救命呐！”
“有虎妖作祟，大人们快顶不住了！”
有人大喊，却没有回应。
直到走进大堂之中，才发现竟已落满灰尘。
“真人？”
前来寻人的人愣住当场。
“吼——”
恰在此时，一声呼啸震天，整个小镇都可以清晰听见。
“虎啸？”
江沐被这一声虎啸震醒。
他的神识探出雕像，走出府邸，精准找到虎妖的位置。
百年的休养，江沐的元神已强大了许多，身体机能也在恢复。
因此他现在的神识覆盖范围早就可以覆盖整个小镇了。
雪真人不在了，自然没有人可以制得住这只虎妖。
但江沐排除在外。
强大的神识瞬间绞杀虎妖。
与虎妖颤抖的众人只感觉一阵清风徐来，虎妖便怒目圆睁，四肢僵直，身死当场。
“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直到前去府邸寻雪真人的人带来一封信，众人才恍然若失。
“真人走了……”
“刚刚肯定是真人显灵，对吧？”
“他在冥冥之中庇护着小镇。”
“真人肯定是成仙啦！”
虎妖不会无缘无故惨死，只能归功于如此。
好在这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信奉有神仙，雪真人这种功德无量的修士，在他们看来肯定会得到成仙的。
于是在第二日，小镇上的百姓为雪真人举办了迟来三年的哀悼会，找人为他塑了一尊雕像，受大家顶礼膜拜。
他们许多人，好几代都受到雪真人庇护，口口相传之下，没有人不对雪真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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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落满灰尘的雕像在开始破碎，出现裂缝。
随后便是碎屑脱落，露出里面的人儿。
江沐运转灵力，挣脱体外的石质化的皮肤碎片，缓步走了出来。
夜月当空，他一步步走出大堂，走出前院，走出大门，走过街道。
他来到了雪真人的雕像下。
“现在该我称呼你为雕兄了。”
江沐轻笑着，运转法力，将雕像给塑造得更加逼真。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透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心中有些许说不出来的感悟，也怅然若失。
有人曾说，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
一次是失去呼吸，另外一次是被所有人遗忘。
雪真人死了，但又没完全死，甚至活得比其他修士都要长久。
有风袭来，江沐的身影淡化。
这也是岁月长河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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