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竹寺院一突然睁开眼，看着陌生的装横，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接手了一个麻烦。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朝窗边走去。
看着不同于以往看到的风景，竹寺院一感觉他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随意拢了拢披散的长发，连鞋也没穿，便直接拉开天守阁的门走了出去。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可那位还没有起身”
“要不叫狐之助去看看？”
听到这压得极低的声音，站在楼梯上的竹寺院一眉梢微动，看着下面脸色有些紧张的两人，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而恰好是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让两人反应过来，纷纷抬头朝他看过来。
“不必了”
“妾身醒了。”
歌仙和烛台切自从昨夜恢复人形之后，便彻夜未眠，相信本丸里大多数的刀剑都是如此。虽然他们不知道新的审神者是怎样的人，但是该做的他们也会做好，比如早餐。
可是临近中午都没有看到审神者的身影，这让两人看着做好的早餐干瞪眼，正想着要不要让狐之助进去天守阁看一看的时候，一丝细微的声音让歌仙和烛台切瞬间警觉，抬头一看却愣在了原地。
审神者站在楼梯拐角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身上是歌仙之前亲手放到天守阁的浴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两人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慌乱地垂下头，可却瞧见了审神者裸露在外的脚
太太不风雅了！！
竹寺院一看着歌仙和烛台切拘谨的模样，从楼梯上缓缓下来，路过两人的时候，轻笑一声，便顺着长廊走去。
而歌仙脸上升起红晕，似乎明白刚刚审神者在笑什么。
沿着长廊一路往前走，竹寺院一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品茗的三日月，看着明显是特意留着的茶杯，他也不含糊，直接坐到了他身侧。
“哈哈哈哈”
“姬君总算是醒了啊”
三日月双手捧着有些破旧的茶杯，含着新月的眼眸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身侧的审神者，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不知道天守阁还让您满意吗？”
“不满意”竹寺院一拿起茶杯也不喝，就是放在手上，听到他的话直接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看着表情隐隐僵住的人，嘴角勾了一下，
“天守阁的阳光太大了。”
三日月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审神者不满意的点是这个。他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半响才作出回应，
“这个嘛”
“清光桑会解决的，姬君请放心。”
竹寺院一闻言撇了他一眼，深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他看着远处格外高大的树，淡淡道，
“茶都凉透了，专门等着妾身是想要说什么呢？”
三日月看着坐在身旁的人，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手投足间带着自身特有的风雅，“您还真是直接”
“那么不妨让在下先听听姬君的想法？”
他看着竹寺院一绝美潋滟的侧脸，饶是自己被人誉为‘名物中的名物’，有着令人疯狂的样貌，现在看到眼前的人，三日月也不禁有些恍惚。
竹寺院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即使懒懒散散地随意的模样，也透出一股矜贵傲然。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瞥了一眼三日月，似乎已经看透了他想要试探什么，
“弦无是死在妾身的手里。”
平淡的嗓音陡然抛出一颗惊雷，三日月眼睛狠狠一跳，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瞳孔里的两轮弯月也变得锋利。
“要为你的主上报仇吗？”
看到他这副样子，竹寺院一嗤笑，整个人靠在矮桌旁，左手抵在太阳穴，丝毫不在意他突然凌厉起来的气息。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似乎回想起什么来，嘴角挑过一抹讥讽的笑容，
“姬君是隐瞒了什么吧”
三日月虽然惊愕，但很快就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半垂着眼帘，眼眸里的月华微微闪烁，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笃定。
“在下不说能参透所有人的心思”
“但是这”他笑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出卖了您。”
“哈哈哈哈”
竹寺院一闻言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肩头耸动，发丝垂落，玉石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
“妾身这双眼睛”
“还能看到什么呢？”
他嗓音低哑，甚至还拖着慵懒、带着浓厚笑意的尾音，似是在问三日月，又好似在问自己。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笑得温文尔雅，另一个则是平静无波，以目光交锋。
“三日月”
“你说”
“历史能改变吗？”
三日月看着眼前的人，手一顿，装作不解其深意一般，语气轻柔，
“姬君，时政的存在是维护历史。”
“而身为刀剑付丧神的我们正在履行这一职责。”
“不想再看看他吗？”
“不想再和他一起战斗吗？”
“不想救下他吗？”
竹寺院一接二连三地询问，像是要引诱人犯错的妖精，让三日月有些愣住。
“你们不想吗？”
真的，没有想过吗？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三日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怀念，无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即使身为付丧神，但是拥有了人身，就不可避免会拥有感情。
“主上是不会愿意的”
听到他这几近于无的声音，竹寺院一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杯中褐色的液体滴在他的浴衣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格格不入。
“是么”
“能和妾身讲讲他吗？”
不知道怎么，竹寺院一突然想要了解一下弦无以前的事情。
“弦无大人吗？”
三日月眉梢微挑，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竹寺院一，语气有些迟疑，
“恕在下失礼，您是弦无大人的”
“家眷？”
他看着有些僵硬起来的竹寺院一，意识到自己恐怕是猜错了，但如果不是弦无大人的家眷，难道是
“妾身劝你不要想太多了，三日月。”
竹寺院一的声音有些不耐，隐隐有着警告的意味。
“弦无是妾身的朋友。”被他亲手杀死的、难得的好友。
正当两人沉默不语的时候，烛台切和清光出现在了拐角处，看着院子中间有些紧张的气氛，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
其实今天所有恢复了的刀剑原本是都想来见新的审神者的，但是却在各种思虑下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是三日月提出自己去试探。毕竟谁都不知道新的审神者是什么样的人。
可现在这个情况，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谈好了没？他们要不要过去？
烛台切端着早餐，清光拿着鞋，站在那不知所措。
竹寺院一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两人，当下也没有了听故事的心思，
“过来吧”
听到他的话，烛台切和清光先是瞄了一眼三日月的神情，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您起来还没有吃什么东西”烛台切将热过的早餐放在矮桌上，恭敬地为审神者摆好了碗筷，然后退到一边静静地站着。
看着眼前格外精致的食物，竹寺院一挑了挑眉，微微偏头看向了有些拘谨地站着的清光。
“您”
“还未穿鞋”
清光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有些无措地垂下头，看着自己身上有些暗淡的衣服，突然脸上有股火燎感。
他现在
一点也不可爱
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随后上前单膝跪了下来，将自己拿过来的鞋放在了竹寺院一跟前，从怀里拿出帕子，试探地为审神者擦拭双脚，见他并未拒绝，心里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连多看一眼也怕，毕竟审神者是姬君，总归有些失礼
等做完一切，清光便如烛台切一般，退到一旁去了。
竹寺院一垂下眼眸，桌上的食物没有动，他叹了一口气，突然朝三日月甩出了一样东西，而三日月身手敏捷，一把就抓着的抛过来的物体。摊开一看，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怀表。
“这是通往万屋的转换器”
“小判那些狐之助已经联系上了时政，可能待会就会送过来。”
他将手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下，甩手就将茶杯不轻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让在场的人心中一跳，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限制，还是
“想要什么自己去买，妾身可没有时间陪你们。”
“还有”
“你的指甲让妾身看着很不顺眼。”
被点名的清光一怔，随即有些慌乱起来，“不是”
“姬君如果不喜清光这样装扮！”
“我可以”
“去万屋记得换个好看的。”
？欸？
听到这话清光神情有些呆滞，什么？换个好看的？
而竹寺院一却是不关心他现在的心情，在吩咐烛台切采购本丸必需品之后，直接起身，头也不会地离开了院子。
“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妾身先离开了。”
“等等！姬君您还没有吃”
但竹寺院一早就消失在了拐角，只剩下烛台切挽留的手。
“哈哈哈哈”
三日月笑眼看着这一幕，起身拍了拍尚未反应过来的清光的肩膀，
“不用太担心，姬君只是有些烦恼没有听到故事罢了”
？？？
烛台切和清光傻眼了。故事？姬君喜欢听故事？那刚刚他们是不是打扰到了他？
被误以为喜欢听故事的竹寺院一在回天守阁的路上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十几个小孩，眉心狠狠一跳。
“姬姬君好”
站在最前面的今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和眼前的竹寺院一打了一声招呼，看着容貌艳丽的姬君，小天狗不禁红了脸，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找妾身有事？”
竹寺院一虽然非常不习惯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是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只不过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心里还是莫名不自然。
“我们是来感谢姬君救了本丸的。”
这时候，成熟可靠的药研站了出来，他右手牵着畏畏缩缩的五虎退，左手抱着一只小老虎，朝竹寺院一深鞠了一躬，而其他人也纷纷照做，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在长廊上响起，惊得竹寺院一连连往后退。
“不必。”
他有些敷衍地朝小短刀们挥了挥手，很显然对于这种场面无法适应。
“那么”
“姬君会一直在本丸吗？”
问出这话的是一旁的乱，蔚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竹寺院一，脸上平静得很，可垂在一旁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尽管被很多双期待的眼神看着，但竹寺院一却没有丝毫隐瞒，直接打破了他们的期待。
“妾身不会一直在这里。”
竹寺院一伸手将垂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际，眼神淡漠，面对着他们失落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动摇，
“不要再轻易将自己托付在他人身上了”
他缓缓靠近强作镇定的小短刀面前，居高临下地捏住乱的下巴，微微倾身，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甚至有些许落在了乱的脸上。竹寺院一深褐色的眼眸充满了平静，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你们不是孩子了。”
他松开手，不再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径直走向了天守阁。而在他的身影消失，四周纷纷出现了其他刀剑男士的身形。
一期看着神情怔怔的弟弟们，满眼不忍与心疼，或许审神者说得对，他们不是孩子了，而作为兄长的他也不应该再过度保护与溺爱着他们。
他们早就不是孩子了
审神者那句话乍一听是对小短刀们说的，但是其他刀剑却知道，那是说给他们所有人听的。
回到天守阁的竹寺院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本丸。
接手这个本丸本就是意外，他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是绝对不可能一直留在那里的。他能做的只有这些，那些安抚、亲近的事情是弦无做的事情，对他来说，那只是友人留下来的遗产。
“杀死他是事实”
“而记得他的”
“也只有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