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吃人的老太太（六）

    话说清末年间，城西这地儿还挺繁荣，当时有个朝廷官员，姓曾，叫“曾公茂”，在浙江绍兴一带为官，祖上乃是青平县，后来年纪大了，便辞去了官职，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故里。后又在城西这地儿置了一块地儿，修建了一座祠堂，题名“曾氏大宗祠”，当地人也称之为“曾家祠”。

    以往说这个祠堂，说白了其实就是供奉死人的地方，既然都说是供奉死人的地方了，可想而知，活人指定是不能在里面常住的。但城西的曾家祠可不一样，除了供奉死人以外，活人也在里面居住。

    说他曾家建的这个祠堂，从外表来看，整体格局就像是套一进四合院，大门进去有庭院，院中凿鱼池、栽玉树，大院正后方是他曾家祖上的祠堂，祠堂里供奉的是他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东西两旁由厢房和倒座房组成，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有几十间，主要还是供活人居住的。

    曾家祠所选的位置堪称极佳，左有丘陵，右有水流，一开门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说田二爷和徒弟周小义因躲避暴雨，误打误撞地就来到了早已荒废多年的曾家祠，在一间屋内又碰巧儿遇到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告诉师徒二人，城西这地儿之所以会荒废，只因曾经有妖怪在此作祟。

    周小义喜欢听这类的事儿，一听有妖怪，嗬！当即来了精神劲儿，一个劲儿地催促老乞丐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田二爷倒是没多大兴趣，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本人就是个现实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信那套鬼啊怪的说法儿，不过屋外大雨如注，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本着听故事解闷儿的想法，权当这老乞丐白瞎了。

    荒祠破屋中，三人围在火堆旁，老乞丐就给田二爷师徒二人说起了一段儿骇人听闻的往事。

    说这事之前，咱可得给您事先道明，此事并不是发生在曾家祠，而是发生在曾家祠对面的一家狗肉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咱都把曾家祠这个话头打开了，要说此事跟他老曾家一点儿关系没有，这话也说不过去，咱们闲言少叙，就从这家狗肉馆开始说起……

    说曾家祠地处位置乃是城西最边上的一条街道正中，这条街放在清末年间，那真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绝对称得上是空前的繁荣。一眼望去，街道两旁全是开店做买卖的商铺，曾家祠对门有一家狗肉馆，店名儿就是照老板本人的名字起的，叫“彭峰狗肉馆”。

    彭老板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有个媳妇儿，整个店都是由这俩口子一手经营。不比别的狗肉馆，人彭峰狗肉馆都是现杀现做，彭老板除了是个杀狗的屠夫，同时也是名掌勺的大厨，从他手里做出来的狗肉，可谓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别说吃了，光是看上这么一眼，就能让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正因如此，在城西这块地儿得了个好口碑，每天都有大量慕名而来的食客，生意好得不得了。由于他彭老板做出来的狗肉好吃，为此又得了个“狗肉彭”的外号。

    接着往下说，说这个狗肉馆的生意一旦好了，可想而知，那宰的狗也多，每年死在狗肉彭手中的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古人曾曰：“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更何况还是这么多条活生生的生命。

    过去有句老话，说是“燕子不进屠夫门。”此话有两层意思，其一就是说但凡做屠夫这行业的，家里相对来说都比较穷，房子透风漏雨，就连燕子都不愿意在其屋檐下筑巢；其二说屠夫经常杀生，身上戾气重，燕子看了害怕，也不愿意来。

    过去还有句老话，说是“十个屠夫九个短命鬼。”当然在现在看来，这话确实有点属于封建迷信了，但老时年间不一样，说做屠夫这行业的杀生太多，前世积的阴德一天天减少，今生的罪孽一天天增加，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落得个早死的下场，死了都不得善终，是个短命鬼。

    即便有厨师这层身份，他狗肉彭终归到底还是个杀狗的屠夫，活了半辈子，死在他手里的狗简直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他本身就是做这行的，要说真信这些个因果报应，那这碗饭今后也就甭再吃了。所以对于那些个迷信的说法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店照开，钱照赚，狗照杀，是一点都不在乎会遭到什么报应。

    但不还有句老话吗——“夜路走多了，总有遇鬼的一天。”

    说狗肉彭这辈子杀了那么多生，怎可能会一直相安无事，终归有一天会出要命的大事。

    这天也是说来就来，说当天掌灯时分，如同往常一样，两口子做完生意，正准备关门打烊了，这时走过来一老农，手里还牵着一条大黄狗，看到狗肉彭就问：“老板，您这里收不收狗啊？”

    狗肉彭做得就是这档子的生意，买卖找上门来了，哪有拒人门外的道理，他朝那条大黄狗上下打量了一番，是条母狗。

    相比公狗，母狗肉就不太好吃，不过狗肉彭厨艺高超，再难吃的狗肉从他手里做出来也能变成佳肴美味，他倒也不介意，只是担心这条母狗来路不明，没准是偷来的，到时候丢了狗的主家找上门来，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狗肉彭是开店做生意的，这亏本的买卖他可不干，于是就问那老农：“叔啊，这狗是您自家养的吗？”

    那老农回答说：“嗐！老板您可真会说笑，这狗不是我养的，难不成还是你养的啊？实不相瞒，这狗跟了我好几年了，是条好狗，要不是家里老婆子病了急需用钱，我还舍不得卖哩！”

    狗肉彭一听不是偷来的就好，他看这大黄狗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而且还是条母狗，借此就故意把价钱往下压了压，那老农着急用钱，也没和他计较，双方很快达成协议。

    付了钱，狗肉彭从老农手中接过套狗的绳子，不承想这大黄狗不乐意了，拼了命地想要挣脱，狗肉彭对此见怪不怪，强行将其给拉进了后院，并且还关进笼子上了锁。

    刚忙活完手里的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时就听屋外有人敲门，狗肉彭推门一看，来人正是对门的曾公茂曾老爷子，在曾老爷子身后，还站着几个衣冠楚楚的老者。

    狗肉彭做出来的狗肉远近闻名，曾老爷子也好这口，平日里三天两头的就会过来吃上一顿。

    狗肉彭觉得疑惑，心说这天都黑了，这曾老爷子领着一大帮子人干嘛来了？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曾老爷子率先就说了：“怎么着彭老板，今儿个不做生意了？”

    狗肉彭回答说：“是啊，老爷子，这不正准备关门呢！”

    曾老爷子挺客气：“这样，你彭老板也别先急着打烊，我这来了几个朋友，听说你家狗肉好吃，这不，我特意领着来了，有劳彭老板你再辛苦辛苦。”

    说饭店的厨子最烦的就是锅碗灶台都刷洗干净了，一切收拾妥当都准备打烊下班了，突然来这么一桌客人，嘴上不说，心里可就骂了娘。他狗肉彭忙活了一天，此刻腰酸背痛，实在是不想动，于是就撒谎对曾公茂说：“老爷子，还真是不巧儿，我家狗肉今天卖完了，您看要不明儿个赶早儿？”

    曾公茂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就火了，当作几位朋友的面，他倒没表现出来，虽说没表现出来，不过语气却变了：“彭老板您可真会说笑，我都看见了，刚才您不才卖了一条大黄狗吗，怎么着，我瞧您这意思，这是不欢迎我曾公茂啊？”

    换作别人，狗肉彭早就将他轰走了，不过他可不敢得罪曾老爷子，曾公茂是谁？人以前可是朝廷的官员，虽说现在是不为官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个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说句不为过的，人随便拔一根腿毛儿，都比他狗肉彭的胳膊粗，随便吐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狗肉彭。

    眼看曾公茂要发作，可把狗肉彭给吓坏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哪敢多说半个不字，当即点头哈腰就把这几位太岁爷给让进了店内。

    几人进店落了座，狗肉彭会做事，赶紧沏了壶好茶，又拿来几盘上等的瓜果点心放在桌上，忙活完这些，就要去后院杀狗。

    这几位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看啥都觉得新鲜儿，一听说狗肉彭要杀狗，当时也顾不上喝茶吃点心了，都表示要跟去看看。

    以往说这个杀狗这类的屠夫最招人恨，甚至某些地区，碰上杀狗的，没被逮着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一旦被逮住了，非得往死里了揍。狗这畜牲最为忠诚，又常年看家护院，任劳任怨，见了主人一个劲儿的摇尾巴讨好，谁都不忍杀害。说杀狗不比杀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狗不用刀。不用刀那用啥？这话您问着了，不懂行的用毒药，放进食物里面将其毒死。有经验的用铁棍，方法那叫一个残忍，操起棍子对准天灵盖就是一棍，这一棍下去，要是死了还好，就怕半死不活的，那对于狗本身来说，简直比死了还难受，这也是为什么杀狗的屠夫招人们恨的原因。

    却说以曾公茂为首的这几位跟着狗肉彭来到了后院，都想见识见识这人是怎么杀狗的。您说这帮人是不是有啥毛病，您还别说，某些个富人，心理方面就有点问题，别看这几位一个比一个穿得华丽，骨子里却是一个比一个变态。

    狗肉彭将笼中的那条大黄狗给牵了出来并绑好四足，从地上捡起铁棍，双手卯足了劲儿，眼看就要敲下去了，不承想这条大黄狗猛一翻身，随后前足跪倒在狗肉彭跟前，说来怪事，这狗它也不叫唤儿，就两眼汪汪的看着狗肉彭，瞧那架势，仿佛是在祈求狗肉彭放过自己。

    狗肉彭杀了半辈子的狗，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当即就有些心软下不去手，只得回头征求曾公茂等人的意见。

    不过这帮衣冠禽兽压根没把一个畜牲当回事儿，反倒一个劲儿的催促狗肉彭快点儿动手。

    狗肉彭见罢，也不再心软，当即把心一横，举起铁棍就朝那条大黄狗的脑袋砸去，可怜大黄狗，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瞬间气绝身亡。

    狗肉彭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狗皮给刮了下来，随后用刀划开狗肚子一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大黄狗又是下跪又是掉泪的，敢情怀着身孕，腹中竟有一窝子刚成形的狗崽儿。

    这条大黄狗被狗肉彭用铁棍砸死了不要紧儿，当天晚上家里可就进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