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再现——森屿
“森屿，你可真走运啊。”一个面带笑容的男子站在我面前，他的面部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我无法看清他的五官。
什么意思？
我明明没有开口，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了我的声音。
“当然是字面意思嘛，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不知道。
“哦，那样也好，你也可以好好享受啦。”他发出爽朗的笑声，“那我就没什么事了。”
你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多伤人啊，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哦。”
他走进黑暗，我想要快步跟上，但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完全没法挪动一步。
“森屿，森屿！”
周围的黑暗开始瓦解，我睁开眼睛。
“啊，你醒了？早上好。”海帆出现在我面前，见我看着她，目光变得躲闪起来，“起床，吧，博博订得早点刚刚送到。”
“嗯，好。”我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有那么一瞬，空气变得有些凝固，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早上好呀，早上好呀，睡得好吗？”
“嗯，我先去洗漱了。”海帆跑出卧室，留下我和博博在房间里。
“你……”
“不用说，不用说。”博博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特别想感谢我，这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谁想感谢你啊喂！”
“啊啦啊啦，你这家伙真是的，不会全身上下只有两处是硬的吧，赶紧起床洗漱了。”
如果我能碰到她，或许她就已经被我扔出窗外了。
我刚刚走出卧室，一个窗口就弹到了我的脸上，联系人的头像是一个灰色的人形，我犹豫的半天，按下了接通。
“你好，哪位？”
“小屿，是我啊，怎么都没存我的电话啊。”
“啊，我之前的账号没有了。”
“哎呀，不过，你今天应该没事吧，不会还要和你女朋友出去？”
“不，我们还没想好。”
“那我去你那坐坐吧，今天特例让我出来溜达，你还没把我昨天和你说的事忘掉吧。”
我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帮助我们的警官，按照博博说，他叫思远，辈分来讲，我应该叫他一声叔。
“啊，思远叔啊，当然还记着呢。”
“你小子，怎么这么尊敬，出去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都这么有礼貌了。”
“啊，是这样吗？”
“哎呀，好了，我今天中午过去，没问题吧。”
“需要商量一下。”
“没安排的话，你给我发条online。”
刚挂掉，海帆走出洗手间，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嗯？”
她把手中的水泼向我，我来不及躲避，被百分百命中。
“啊哈哈哈哈，你好傻啊。”
水泼了我一脸，滴滴嗒嗒地流到地板上。
“哎呦！”我擦着脸上的水，“你干嘛！”
“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你真是太傻了。”
“你刚刚泼到我了！”博博的图标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就要消失掉，“要是我的数据没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啊，这么吓人的吗？我再也不这么干了。”
“哎，真听话，我原谅你了。”博博在房顶上飘来飘去，“但是，今天大佐要来做客。”
“大佐是谁啊？”
“我的朋友，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哦，对了，今天思远警官要来做客，问我们有没有安排。”我关掉窗口，“他说他中午过来，问我们有没有安排，我还没答应他，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都可以啦。”海帆背着手走到餐厅。打开装着早点的包装袋，“听你的就好啦，既然是你以前的朋友，我想你也要见见，对吧。”
“可这样我们今天就没有时间出去了。”
“没关系，我能陪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嘛，但下个月我们就要回绿洲了，到那时候我肯定要天天缠着你，所以现在，见见你的朋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吧。”
“啊，那好的，我给他发条online。”
“嗯，你尝尝。”她把一块面团递到我嘴边。
“没味道啊。”
“怕不好吃，先给你试试毒。”
“哎呀，两个傻子，可真甜啊。”博博又开始在房顶上倒挂，这次的体型变大了些，“单吃肯定没味，要蘸汤的，就在袋子里。”
“啊，这样啊。”海帆从袋子里取出一个杯子，“是这个吗？”
“对对对，你自己看看标签嘛。”博博从天花板走到窗户上，又翻到窗户外面，最后站到地板上。
“你能别到处走了吗？”
“不能。”
“能给你关掉吗？”
“不能，只有塔有权限关掉我。”
“那真是逆天，你要烦我们到什么时候。”
“到你们旅游结束，回到，回到……”
“绿洲。”
我没再说话，把吃的送进嘴里，海帆在一旁看着pad，塔之城虽然有随处可见的弹窗，但我们还是更喜欢使用pad，至少不会被随时弹出的垃圾信息打扰。
还没安心吃两口，弹窗直接盖住了我的碗口，看到熟悉的名字，我有些不耐烦，但不得不点击接听。
“同意了？那我一会过去。”
“我在吃饭啊，你就不能直接回复吗？非要打个电话。”
“这不是太想见你了吗，你这说走就走，一下消失好几年，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女朋友，哎，你们要回来住吧。”
“不，下个月就回绿洲，好了好了，等你来了再说吧。”
他又想说些什么，但我直接挂掉了电话。
“呐，森屿。”海帆擦了擦手，看着我，“你有想起些什么吗？”
“嗯……”我努力回忆之前的事，但仿佛是被人从中间剪断一般，空缺的范围似乎还在渐渐扩大，“没有，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啊，这样啊。”海帆笑了起来，“没事，今天就休息吧，明天去高塔里面，应该很期待吧。”
“嗯，是啊，这次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我扒拉干净碗里的最后一块豆腐，“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我在战争的时候，失去过什么朋友吗？”
“没有啊，怎么会有。”海帆回答的很干脆。
我将一次性餐具收在一起，这样一看，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我靠在沙发上，一束阳光正好照在我身上，虽然整个天空依然被绿植笼罩，但屋内的光线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射进的阳光恰好照在房间里，不知只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在战争时期的那个我，应该很难享受这种宁静，不，不应该用“那个我”来形容，这就是我，但我无法切实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但我现在很清闲，我可以无拘无束，明明是家乡的城市，向右转却会迷失方向，我可以随意乘上电车，去漫无目的游逛，可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呢，旅行结束以后，回到绿洲，我又可以做些什么呢？难不成要做一个在家混吃等死的人吗？
接二连三的念头涌入我的脑海，我感到十分不安。
爱好，我又有什么爱好呢，或者我的爱好又何时能得以实践呢，或许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就不会有结果吧。
“森屿，森屿。”海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我旁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靠着。”
我看了眼她平板上的画面，她竟然在玩一个游戏，操作的人物在各种障碍物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还会有人蹿出来阻止她，但她操作的速度很快，后面有黑暗正在疯狂吞噬地图，好像只要停下脚步操作的人物就会完蛋。
很显然，她最后没有跑到终点，她被人打晕后愣在原地，黑暗最终笼罩了她。
“你要玩吗？”她把pad递给我。
“我玩不好啊。”我还是试着操作人物，但完全不熟悉按键，走的也很慢，但起初，障碍并不是很多，我还是能勉强控制人物，直到中期，我在接连碰壁中结束了游戏。
“哎呀，第一次玩，这么厉害了。”海帆笑了起来，“我玩这些没天赋，达到你这个速度，我都练了很长时间。”
“我只是随便瞎点点，规划小人自己跑罢了。”
她关掉游戏，把pad扔在一边。
突然，我好像出现幻觉，关闭的pad中涌出一大堆黑色的东西，在地板上四处蔓延，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东西还是没有退去。
“海帆。”我拍了拍她。
门铃声响起，那些东西消失了。
“怎么了？”海帆睁开眼睛，“我去开门。”
不用想，我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谁，只是刚打开门，就有一只小狗蹿进了房间，围着我转了好几圈。
“你好啊，海帆小姐。”他和海帆握了握手，走进房间。
“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你小子，真的是。”他冲过来一把抱住我，使劲拍了拍我的背，“没缺胳膊少腿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说道：“当然没有啊，我还好好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和我说说怎么回事。”他坐在沙发上，那只小狗也跳到桌子上。
“哎，你下来。”我连忙赶它。
“也是虚拟形象，怎么样，我费了好大力气设置的，和真的一样吧。”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虚拟形象。
“它好像和你家的小胖子关系挺好啊，它叫大佐。”
“真是个稀奇名字。”
海帆去了厨房，过了一会，里面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怎么了？”我冲进厨房，看见地上破碎的水壶。
“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海帆显然被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赶忙安慰她，自己动手打扫起来。
“你们屋里还是没有机械啊，和以前一样。”思远也过来帮忙，我们很快打扫好了房间，换了个水壶倒了水，海帆还在厨房里自顾自的摆弄什么，我和思远回到客厅。
“你小子，什么情况啊？”
“额，我不记得了。”我已经没法继续搪塞，只好说出实话。
“不记得了，为什么？”
博博和大佐在房间上下疯狂乱窜，好在没有实体，不会碰到什么东西。
“思远叔，你能来看一下这个怎么操作吗？”海帆从厨房里里探出头，“我不太会这个。”
“我来吧。”我站起身，海帆用眼神制止了我。
我有些不解，但还是坐回了沙发。
“你这都看不出来？海帆想帮你解围。”博博已经停下乱跑，站在我的头上。
“这怎么能看出来啊，你快点下来。”
等了半天，他们才从厨房里出来，海帆手中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杯子。
“果汁！”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这些高科技，我都不会使。”
思远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有些异样。
“你们明天要去高塔吧，这次活动。”思远喝了一口果汁，“嗯，不错。”
“是的，这次太难得了，你要去吗？”
“我没这福气啊，明天安保力度全面加强，毕竟这次活动有些突然，我们没接到内部消息，所以部署有些仓促，这种活动，就拜托你们小年轻去玩个开心了。”
“啊？为什么这样，还想着您能和我们一起去呢。”海帆坐在一旁，博博又跳到了她的头上。
“那没办法啊，现在警局太缺人了，不过肯定会有机会的，这种观光模式肯定要常态化，只不过这是第一次，特殊点罢了，小时候啊，我就幻想，我能站到高塔顶上，不过后来知道塔的高度以后，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啦。”
我们什么也没说。
思远继续说道：“多羡慕你们，想怎么玩都行，边缘世界多自由啊，从小就听说了半日制课程，哪像现在的学生，上到十一二点，一个个都木讷的不行，除了书本上的东西啥也不懂，自由多好啊。”
“是啊是啊。”博博突然插嘴。
思远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奇怪的话，连忙停止了这个话题。
“等退休了，我肯定要去绿洲旅游，我这也没有子孙，存钱没有什么意义。”
“没问题，到时候随便玩了。”
突然发现，我们陷入了一种尬聊的气氛，可能是因为我没了记忆，压根对面前这个叫思远的中年人没有任何印象，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话，直到他接到一个电话。
“嗯，好的，好的，没有，嗯，再见。”他表情有些严肃，挂掉电话。
“我要先告辞一步了。”他站起身，“东区代理公园又出事情了，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现在要过去支援。”
“啊，好。”我有些不知所措，“那就下次再来啊。”
他匆忙地走出门，大佐跟在他身后，出门时摇了摇尾巴。
“真辛苦啊。”海帆感慨道，“压根就没有好好休息一会，本来还想可以多聊一会呢。”
“是啊。”我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果汁，“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撒谎了就对了。”
“啊？”
“别问了，行吗？”海帆靠在一边，“会告诉你的。”
“是啊，有点情商，不然之后就没你的戏份了。”博博又开始煽风点火。
她总是用“会告诉我的”来搪塞我的问题，对于我过去的那些事情，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表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或许，回到高塔，能否再现这一切。
我看向窗外，穹顶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
“呵，去他妈。”我闭上眼睛。